中国科幻小说研究现状浅析
A. 中国科幻小说的出路在哪里
记得以前看吴岩的科幻小说论纲说就是在国外,科幻仍然属于小众,属于大男孩的,异乡人的异世界。其实个人觉得还是慢慢积淀比较好。三体火起来应该是死神永生吧,大家更感兴趣也是黑暗森林,降维攻击这些。当时还有一篇论降维攻击与互联网企业的文章。小说的类别里面有很多种,科幻也属于其中一种。不一定非要把科幻拔高到看不起其他类别小说的地步。非科幻的粉丝不会看其实很正常,如果大家都喜欢看了,那一般就是这部书真的写的很好,能引起很多人的兴趣。像凡尔纳的很多小说基本都成了推荐给学生读的名著作品了。至于中国科幻的未来,真的不用过于担忧。以前科幻长篇出版基本上就是只能卖几千册,但这几年很多人都出了长篇,或者出了短篇选集这些,出版社也有不是只跟科幻世界相关的出版社。科幻世界好像还是世界上发行量最大的科幻类杂志,虽然这几年这质量。科幻迷也在逐渐增多,以前读高中在小县城,我们班上看科幻的差不多也有十个人左右。而且这跟科学素养的关系不是很多。比如学渣的我还有对读书不怎么感兴趣的同学这些。要走向世界的话还是要有好作品,美国能形成周边产品这些除了跟产业相关的原因还是在于有能写科幻的小说编剧这些。所以还是得等积淀。国外的作品看得不怎么多,主要还是科幻三巨头那年代的。后面的有些智商不高看不太懂。这里面就永恒的终结看过。只是提醒一下,阿西莫夫的小说设定很精彩,但描述真的比较乏味。
B. 关于中国科幻小说发展简史
拥有幻想一直是人类最美好的、不同于其他生物的特质之一。相信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并为之奋斗,为之陶醉。当然其中有一些在今天看来是虚无飘渺的空想,但当幻想与科学联系到一起时,谁又能保证它们不会成为现实呢?
透过小说形式的探讨,科幻创作可以加深我们对人、科技、社会、自然等相互关系的了解。在科技正在冲击着人类每一活动领域的今天,这种了解无疑是急切和必需的。科幻小说就是人类幻想与科学的完美结合,它将科学技术巧妙地溶入引人的故事情节之中,令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科学的魅力,激发对科学技术的浓厚兴趣。
谈到科幻小说(ScienceFiction),我们不能不说及它的发展历史。世界科幻的发展著文甚多,笔者无需赘言。而回首中国科幻小说的发展历程,恰已百年。在这百年发展过程中,我们通常把1949年以前的近五十年称作中国科幻小说的萌芽期。在这半个世纪期间,中国科幻小说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过程。不过,那段历史由于年代久远,许多事情不为普通科幻爱好者所知。笔者现将收集到的资料整理出来,与大家共享。
简单地说,中国现代科幻文学的发展是以翻译西方(包括日本)的科幻小说拉开序幕的。
1900年,中国世文社出版了由逸儒翻译、秀玉笔记的《八十日环游记》(即《八十天环游地球》法~儒勒·凡尔纳),这是目前有史可查的中国发行的第一部科幻小说作品。
1902年,卢藉东译意、红溪生(真实姓名不可考)润文翻译了《海底旅行》(即《海底两万里》法~儒勒·凡尔纳),发表于1902年1期至1905年6期(1902年11月14日——1905年7月)的《新小说》杂志上,但只有21回,未完。
同年11月,饮冰子(梁启超)翻译了《世界末日记》,在《新小说》1902年1期(1902年11月14日)发表。
1903年,饮冰子(梁启超)和披发生(罗孝高)合作编译并缩写了《十五小豪杰》(即《两年假期》法~儒勒·凡尔纳),分十八回连载在《壬寅新民报》上。这部小说转译于森田思轩的日文版;对原著进行了较大的压缩,大约删减了四分之三的篇幅。并使用章回体结构。其中饮冰子译前十回,披发生译后八回。
同年5月,杨德森翻译了《梦游二十一世纪》(荷兰~达爱斯克洛提斯),最初发表于《绣像小说》1903年1期至1903年4期(1903年5月29日——1903年7月9日),后作为说部丛书的一种出版。
同年6月,包天笑翻译《铁世界》(法~儒勒·凡尔纳),由文明书局出版。
同年10月,鲁迅先生将井上勤由英文版翻译的日文版《月世界旅行》转译成中文版《月界旅行》(即《从地球到月球》法~儒勒·凡尔纳),由日本东京进化社出版,但本书的作者被误署为美国的培伦并且结构改为章回体。在此书序言中鲁迅指出:“导中国人群以进行,必自科学小说始”。将科幻小说对中国的意义简明扼要地阐述了出来。
此月,东莞方庆周译述、我佛山人衍义、知新主人评点的《电术奇谈》(即《催眠术》日~菊池幽芳)在《新小说》上连载,共24回。
同年,佚名翻译《空中旅行记》(即《气球上的五星期》法~儒勒·凡尔纳)。
大量的外国科幻作品涌入中国给中国科幻的发展注入了养分。这种现象的出现也不是偶然的,当时改良主义的变法运动方兴未艾,维新志士们认为小说可以使民开化,以梁启超为先导为小说争得了正宗文学的地位。而介绍新意识、新思潮的重要途径之一就是翻译。并且洋务和频繁外交以及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都使得大量外交人才被培养出来;译书局和印刷厂的广为开设、报刊期刊的大量出现都极大地丰富了翻译作品的阵地。当然翻译科幻作品的大量出版不是最终的目的,我们需要的是中国自己的原创科幻小说。同时,正是因为翻译作品的引入,使得中国原创科幻小说也深受西方作品的影响。
于是,1904年3月,这应该是中国科幻迷永远记住的一年。因为在这一年,中国科幻史上的第一篇原创科幻小说诞生了。荒江钓叟(真实姓名不可考,很是遗憾!)在《绣像小说》杂志的1904年21期—24期、26期—40期,1905年42期、59期-62期(1904年3月——1905年11月)上连载了科幻小说《月球殖民地小说》,共35回,13万余字,但没有结束。小说记述了一个叫龙孟华的人杀人避祸逃至南洋。在那里龙孟华遇到了架气球探险的日本人玉太郎。于是,龙孟华展开了他的气球之旅,从南洋飞至纽约,途中游历了月球。
同年7月,日本的井上勤翻译了《环游月球》(法~儒勒·凡尔纳),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
同年,海天独啸子创作了《女娲石》,分别于1904年和1905年由东亚编辑局出版了甲卷和乙卷,但两卷只包括16回,并没有终结。
1905年,周桂笙翻译《环游月球》(法~儒勒·凡尔纳),由上海广智书局出版。
同年4月,奚若翻译《秘密海岛》(法~儒勒·凡尔纳),由上海小说林社出版。
同年6月,另一篇优秀的中国原创科幻小说问世了。东海觉我(徐念慈)通过上海小说林出版社出版了《新法螺先生谭》。这本书由三篇小说构成:《法螺先生谭》、《法螺先生续谭》和《新法螺先生谭》。前两篇是吴门天笑生(真实姓名不可考)从日本岩谷小波的德文日译版转译的,原著者不详。而《新法螺先生谭》则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原创科幻小说。全文13000字,主要写一名为新法螺的人御风而起,周游了月球、水星、金星,最后返回地球的故事。徐念慈先生创办了《新舞台》杂志,刊载了大量科幻小说,他曾说过,“小说之进步,而使普通社会,亦敦促而进步。”在此后不久,中国便陆续出现了二十多篇科幻小说。
同年7月,东海觉我翻译了《黑行星》(即《世界的终结》美~西蒙·纽卡姆),由上海小说林社发行。15章的《幻想翼》(美~爱克乃斯格平)在《绣像小说》1905年53期至55期上连载。
同年8月,老少年在《南方报》(1905年8月21日——1905年11月29日)上连载了11回的小说《新石头记》,包含有科幻的成分在其中。
同年,索子(鲁迅)翻译了《造人术》(美~路易斯·托仑),在《女子世界》1905年4、5合刊上发表。
1906年,之江索士(鲁迅)翻译的在《浙江潮》杂志上连载的《地的旅行》(即《地心游记》法~儒勒·凡尔纳)由上海普及书局发行。同样,这本书的作者也属错了,标为英国的威男;结构仍为章回体,分为12回。
同年,萧然郁生创作《乌托邦游记》在《月月小说》1906年1、2期上刊载,只有四回并没有完结,小说表现了作者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爱国主义思想。
1903~1906年间,日本科幻作家押川春浪的《空中飞艇》、《新舞台》、《秘密电光艇》、《白云塔》、《千年后之世界》等作品被陆续翻译成中文;其中《空中飞艇》由海天独啸子翻译(1903年,明权社)、《新舞台》由徐念慈翻译(1904年)、《秘密电光艇》由金石和褚嘉猷合译(1906年4月,上海商务印书馆)。
1907年2月,陈鸿璧翻译的25章《电冠》(英~佳汉)在1907年1期至1908年8期(1907年2月——1908年1月)的《小说林》上发表。周桂笙翻译的《飞访木星》在《月月小说》1907年5期(1907年2月27日)发表。
同年11月,周桂笙翻译的《伦敦新世界》在《月月小说》1907年10期(1907年11月20日)上发表。
1908年1月,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翻译了《新飞艇》,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共35章。
同年2月,吴趼人创作了《光绪万年》,发表在《月月小说》1908年13期(1908年2月8日)上,体现了一定的反帝、反封建思想。这篇小说被标为“理想科学语言讽刺诙谐小说”。
同年4月,《易形奇术》(英~斯蒂芬森)被翻译出版,共10章。
同年8月,天笑(包天笑)的《世界末日记》在《月月小说》1908年19期(1908年8月)上发表。
同年10月,吴趼人以我佛山人的笔名创作了40回的《绘图新石头记》,由上海改良小说社发行了单行本。笑(包天笑)在《月月小说》1908年21期(1908年10月)上发表《空中战争未来记》。同期的《月月小说》上还发表了闓异的《介绍良医》。
同年,肝若创作了《飞行之怪物》,此文抨击了支那外务大臣包媚骨以退让讨洋人欢心,表达了对腐败的清政府的无比憎恨;碧荷馆主人的《新纪元》由上海小说林社出版,20回未完。
1909年,无名氏创作《机器妻》,是一篇挺清新的小说。
同年,陆士谔的《新野叟曝言》由上海改良小说社出版,共20回。
同年10月,高阳氏不才子(许指严)的《电世界》在《小说时报》1909年1期(1909年10月14日)上发表,共16回。
1911年6月,心一翻译了《黑暗世界》,在《小说时报》1911年10期(1911年6月11日)上发表。
1912年6月,《小说月报》(1912:3:3)上刊载了《秘密室》。
1915年,李薇复翻译出了《洪荒岛兽记》(即《失落的世界》英~阿·柯南道尔)。
1917年9月,《小说月报》(1917:8:9)上刊载了《科学的隐形术》。
同年,茅盾先生翻译了《三百年后孵化卵》(即《巨鸟岛》英~H·G·威尔斯),分三次连载于《学生》杂志。
1918年6月,《小说月报》(1918:9:6)上刊载了《不可思议》。
1923年1月,劲风在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小说世界》第一卷第一期上刊登了《十年后的中国》,是对帝国主义暴行的痛恨的一种反映。
1932年8月,《现代》杂志开始连载老舍先生的《猫城记》,次年载毕,并由现代书局发行了单行本,共约十一万字。《猫城记》写了“我”流落到火星后在猫国的种种奇遇。作者借助于幻想,辛辣地讽刺了当时的社会,有着很深的思想内涵。
1934年陈望道在上海创办了《太白》半月刊,“以反映社会现实,并使科学及历史与文艺相结合的刊物”,特辟“科学小品”一栏,每期皆有科学小品创作,希冀以小品文形式来普及科学,至1935年停刊止,共出版24期,合计发表66篇。
1940年,顾均正先生将其发表于《科学趣味》杂志的科幻小说选出三篇编入《和平的梦》科幻小说集,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这本集子含有《和平的梦》、《在北极底下》和《伦敦奇疫》。当时中国抗战烽火正烈,世界大战的危险也正在逼近,顾均正的上述作品均能够及时反应时代特点。同年,在《科学趣味》1940年第二卷1、2、4、5、6期上还连载了顾先生的《性变》。
同年,施洛英译述了《两年假期》(法~儒勒·凡尔纳),由上海启明书局出版。
1942年2月,许地山先生在《大风》半月刊发表了《铁鱼的鳃》,这篇小说以潜水艇中的氧气提取装置为科幻创意,通过对一名科学家的悲惨遭遇,反映了旧社会科学家报国无门的悲惨处境。
同年,王晋翻译了《老朱漫游物理世界》(即《汤普金斯先生奇遇记》美~G·盖莫夫)。
中国科幻小说发展是从翻译外国优秀科幻小说开始的,这符合发展的规律。许多当时世界上有名的科幻作家的作品均不同程度的被译成中文,如:儒勒·凡尔纳、H·G·威尔斯、押川春浪、玛莉·雪莱等等;尤其是儒勒·凡尔纳的作品被翻译的最多,这也使得人们一提到科幻小说总是会先想到他。
这些西方优秀作品的传入,使得中国科幻从中汲取了许多养分,再加上众多第一流的文学名家对科幻小说的推崇和倡导(鲁迅、梁启超、徐念慈、茅盾、老舍……),因此,当中国自己的科幻小说出现时,起点并不低,时间也不算很晚。但由于客观历史条件所致(如政治环境、人文环境、科学氛围、国民整体素质等),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原创科幻小说的数量并不太多。科幻小说的作者也大多是偶然而为之,属于个人行为,并没有出现专业的科幻小说作家,因此科幻文艺的规模还不大。
纵观这50年中国科幻的发展,我们可以大致的分为两个阶段:一是晚清时期,二是民国初至建国。这两个阶段的中国科幻小说的发展既有其共性,也有很大的不同。
晚清时期,资产阶级革命派在政治上处于上升期,这种上升表现的一个方面就是企图使中国人民有近代科学的概念。其科幻小说创作或翻译的题材大多集中在科学救国的呼吁、民族意识的觉醒、政治改革的寄托和女权思想的促发等方面。鲁迅就曾经说过,“导中国群以进行,必自科学小说始。”这便是一种进化论思想的体现,借科幻小说以激励人们奋斗、进取、图强,最终改良社会。正是由于这个思想,此时的科幻小说大多还是以传授观念为主,而且科幻小说作家也并不是真正的科学工作者或者说是职业科幻小说作者,所以大多作品都是作者从大众媒体获得一些科学术语或者粗浅介绍,并引此薄弱的科学知识作为科幻推理的依据;这就导致这个时期的科幻作品往往是对科技成就的直接幻想,回避了科学原理的说明,甚且还虚构出一些科学理论作为个人科幻推理的基础。
进入民国时期直至建国,中国的科幻小说的创作环境没有什么突破性的改善,科幻小说的创作也还是属于偶然的个人行为。五四时期所倡导的“科学”思潮,虽然未能直接促进科幻小说的发展,却为中国的科学文艺创作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和社会基础,至三十年代起,各种科学文艺形式开始尝试创作,科幻小说也展现了新的风貌,浓厚的西化色彩与严谨的科幻态度成为这个阶段科幻小说的特征之一。政治改革的寄托、民族意识的觉醒、封建迷信的破除、科学运用的反思等等题材也大量被体现。在这期间,抗战与内战延阻了科幻小说的发展,直到三四十年代,随着科学环境的成熟,以顾均正为代表的一些作家拥有了更扎实的科学素养,在科幻创作中无论是科学原理还是科学推理都更加准确合理、严谨详实。
顾均正曾经强调“尤其是科学小说中的那种空想成份怎样不被误解,实是一个重大的问题。”这是中国首次对如何进行科幻构思发出了呼吁,从某种程度上承认了科学幻想的存在价值。这段时期,人们赋予科幻小说的科普目的仍没改变,并没有分辨出科幻小说与科普读物的差异,没有真正认识到科幻小说的文学性。
不管怎样,中国早期科幻小说的发展受西方科幻小说的影响很大。例如《月球殖民地小说》模仿了《气球上的五星期》,《和平的梦》近于凡尔纳的风格、《猫城记》则威尔斯的意味很重、《新法螺先生谭》更是连名字都承继了《法螺先生谭》。
中国早期科幻小说的代表作有:《月球殖民地小说》、《猫城记》、《和平的梦》、《铁鱼的鳃》等。
C. 为什么一百多年来中国科幻小说发展不起来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就是我们所处在的时代。
我们所处在的时代是大数据书呆,那些小说网站为了更好的吸引读者,自然就会选择关注度高的题材小说,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网站的数据是从那里来的?
其实就是大数据得出的结论,比如某某在浏览不同作品的【玄幻】小说,而且很多人都在浏览,那么后台的服务器就会记录下来,然后为小说网站提供数据,告诉这些小说经营者多出【玄幻】小说才能提高关注度,于是大量的【玄幻】就被创作出来,同时也导致了作品相互撞车。
而【科幻】小说这不同,它分【硬科幻】和【软科幻】,【硬科幻】作品就是【三体】里面有很多科学和物理知识,逻辑和概念都很清楚。
【软科幻】的代表就如【变形金刚】这类的有些科技可以找到物理定律,而大部分的科技都是违反物理定律。
其实不单单是我们国家被【大数据时代】绑架,就连欧美和岛国也是如此,他们这些小说运营商看的是利益,而他们恰恰忘记了小说是一种艺术,是需要人去创造,一部优秀的作品不是分分钟就背创作出来的,如果都想这样大家一股脑的都去写【玄幻】那么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读者出现乏味,创作开始匮乏等等,而且还有一些小说作品是靠人在后台刷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科幻作品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因为科幻类的作品要求创作者的思维和知识面大,而【玄幻】由于很火而且创作的知识高度不是很大,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D. 你对中国科幻文学(小说,电影)有什么看法
科幻小说在中国,有很长一段时间被认为隶属于“儿童文学”,当这种片面的认识终于得到纠正之后,科幻小说终于成为“通俗文学”的一种形式。但在主流文学界的一般认识之中,科幻小说还进入不到“高雅文学”。科幻小说长久不能进入雅文学的领域,实际上就是指出,在目前文学理论的评价框架下,科幻小说在艺术美感上是很弱的,甚至被认为几乎没有艺术美感。科幻小说被认为不过是讲述一个离奇的故事,“有趣”和“离奇”是其最重要的特征(相比童话或者其他儿童文学,科幻小说的位置更为尴尬,因为面向儿童读者群的特殊的叙事技巧和艺术感染力被剥离,它需要直接面对主流文学的评价模式)。
分析科幻小说之所以被认为缺乏艺术美感的原因,可以清晰地发现,作为艺术美感产生的基础——艺术真实,在科幻小说中得不到认同。对照上述理论界对于艺术真实的理解和解释,科幻小说中确实缺乏“生活的逻辑”。比如在关注未来的科幻小说中,几乎每一篇小说都呈现了一个互不相同的未来世界,那里整个人类的文化、经济与政治都是“出乎意料”的,那么,在这个情境中,很难说文本到底包含多少现实生活的逻辑;在观照技术革新的科幻小说中,物质生活的巨变非常突出,科幻作家往往能想象出令人震惊的科学技术,那些新鲜的机械、商品和各种工具,可以说在现实生活中少有直接对应物,也就更谈不上基于现实的“真实”;最大的难题是对地外生命、地外文明构想(或者是若干年后彻底进化的人类本身),其诸多细节是彻底天马行空地想象,比如人类作为一种能量而不是一种物质实体而存在,这些显然更不具备上述所谓现实生活的经验。
还有涉及其他种种科幻题材的小说内容就不再赘述了,出于讨论上的简便,不妨暂时将其定义为“强幻想”,它们共同的一个特征便是,无论是对物质世界、还是对人类的精神世界的描绘,都大大超越现有的实际生活,有些甚至很难从现有生活中找到类似的对照物。必须承认,无论作家做何等想象,必然受到其生活体验的约束于局限,也就是说一切想象几乎都能从现实生活找出根源,但问题是,当这种想象与现实过分地疏离之后,读者的生活体验就很难与作品的描述产生“共振”,读者可能认为小说是精彩的、曲折的、生动的,但是确在潜意识中不断暗示自己,这是“编造的”、“虚假的”,从而很难体会到强有力的艺术真实感(按照现在对于艺术真实的理解),进而产生审美体验。
不过实际上,这里存在的最大的疑惑和矛盾是:尽管从理论上分析可以看出,科幻小说几乎不具备艺术真实(当然,这里尤指“强幻想”的科幻小说,与其相对的“弱幻想”,比如在科幻小说中被称为“软科幻”的那一部分,其背景可能就是现实生活,因此它较为勉强甚至完全适用地可以用一般的批评范式来对待,不必断章取义地将我这里所指的“科幻小说”理解为科幻小说的全体),然而在实际阅读过程中,一个合格的、成熟的读者能够体会到科幻小说中的美感,换句话说,他们能够感受到科幻小说中的“真实”,并且将那些几乎不可思议的“强幻想”与自身在现实生活中的体验统一起来,从而被唤起一种情感上的或者思想上的共鸣。
比如阿莫西夫《基地》(系列)中描述了已有一万二千年悠久历史银河帝国,进行了史诗般的宏大叙事,小说厚重而富有历史感;刘慈欣在《地球大炮》中,设计了一个将地球沿直径掏出一个空心管道的的技术构想,展现了科学技术的伟大力量,以及人必然能够征服自然的信念;韩松在《红色海洋》中对于若干年后生活在海洋中的退化的人作了细致的描绘,其残酷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给读者造成了强烈地冲击,呈现了一幅鲜活的关于生存、争斗和死亡的悲剧式的图景。
不用将科幻名作一一列举,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尽管从理论上分析,科幻中的“强幻想”难以将读者带入一个不自觉的真实之境,然而实际情况却与之恰恰相反,优秀的科幻文本不断地营造真实之境并赋予读者强烈的审美体验。那么,当理论与实践不相符合之时,带来的思考就是,原有的理论是否存在局限甚至缺陷?
科幻小说作为文学创作的一种形式,与主流小说最大的区别是,它不仅关注精神层面,而且也关注物质层面。这里的物质层面,不是当下文学理论中通常意义下的“物质生活的享受”,而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整个物质世界,涵盖了科学与宗教对于物质世界的认识(对于科学,包括对宇宙的现有认识和尚未进行实证的科学猜想)。按照李兆欣对于科幻本质的理解,科幻小说的思想性体现在它观照“变化对人的影响”,在主流小说中,这个“变化”是指现实生活中的时代变迁、生活方式的变更、思想观念的蜕变等;在科幻领域中,“变化”则具有更为广泛的含义,它还包括直接的科学理论与技术产品的变化(当然,这更多是虚构的,而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实际变化),甚至是科学规律本身的“变化”(虚构出另一种“自然的规律”)。即使在精神层面,这种变化甚至也不仅是人自身,而可以是动物、植物,甚至是完全虚构的“地外文明”。
因此,艺术真实的概念可以在科幻领域中得到这样的拓展:
1、艺术真实包括对物质世界符合逻辑的假想和虚构,其艺术效果是产生科学之美与自然之美,或者是对科学本身的反思和批判之后的悲剧美。
科学美与自然美(这里尤指自然规律,而不局限于自然风光)在主流文学作品中一般得不到充分体现,甚至不能体现。文学作为艺术美的最高形式之一,它区别于科学,甚至在实际的理论探讨中,需要特别地对文学与科学加以区分。在实践上,文学作品也少有表现科学美的。
但是在科幻领域中情况完全不一样,大量的科幻小说,尤其是被称为“硬核科幻”的作品,非常关注科学规律以及科学技术,许多在主流文学中几乎不可能被采用的题材,在科幻小说中得到充分发展。比如当代科幻作家刘慈欣,在《地球大炮》中虚构一个贯穿地球的巨大管道,利用力学原理进行运输,而后又虚构,通过电磁学原理,利用这个管道用来当作加速器,向地外发射各种机械结构;在《诗云》中,他更为天马行空地虚构出一个巨大无比“存储器”(功用上类似于现在电脑的存储设备),它由几个星球作为原材料制作而成,飘散在地球的周围;在《梦之海》中,他虚构出,地球上的海洋之水被冻结,并被制成巨大的规则的长方体,漂浮在对地同步轨道上,折射太阳的光辉,成为一件艺术品。这些在目前看来,完全不具备技术可操作性的虚构情节,在阅读的时候确具有极其逼真的真实感,其宏大的结构、壮阔的场景,甚至带有宗教色彩的对“造物主”的赞叹和膜拜,都充分地反映了科学美、技术美和自然美。
刘慈欣自己也曾表示:“世界各个民族都用自己最大胆最绚丽的幻想来构筑自己的创世神话,但没有一个民族的创世神话如现代宇宙学的大爆炸理论那样壮丽,那样震撼人心;生命进化漫长的故事,其曲折和浪漫,也是上帝和女娲造人的故事所无法相比的。”[7]不争论这个观点是否在认识上有所偏颇,它至少说明,科学(理论、规律)、自然是具有美感的。那么,既然我们能够从客观世界实际存在的关于自然的规律和事物中获得审美体验,一部优秀的科幻作品也就同样可以由符合逻辑的基本“假设”出发,建构另一个世界,或者另一种人类尚不能/不可能观测到的景致,来实现本质上相同的科学美感。并且,就人类当下的对世界的认识程度,自然规律的真与美往往是统一的、同一的。宇宙学中的超弦理论尚不能通过实证来检验它是否是真的,但是它之所以能够作为一个重要的理论假设而存在,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其在数学形式上以及某些其他方面具有强烈的美感,甚至在讨论它时用到了关涉美学的概念(奥卡姆剃刀)。因此,科幻小说中对于物质世界——比如自然科学中的定律、数学公式中的常数、尚不存在的景致——进行符合逻辑的虚构,在实践上完全能够产生艺术真实感。而主流小说对此的忽视,恰恰反映出主流文学在这类题材中的弱势和无力。
另一方面,科幻小说中还有大量虚构,其目的和效果并非是反映科学美,而是描述技术灾难。这类作品的立场往往是对科学持批判和有限度的发展的态度,对人类当前的发展模式进行质疑,以及关涉技术对人的异化等问题。这类题材在主流文学中,更多地是从体制和文化的角度进行批判,而不是直接关注物质生活本身。现实生活中的技术灾难无论是从数量还是强度,都是有限的,而作为文学创作,基于生活的虚构是艺术上的必然,因此,科幻作品中往往有现实生活中完全不存在的灾难性场面,题材涉及基因问题、人口问题、能源问题、纳米技术、计算机网络、人工智能等多个科技领域。虽然与客观世界进行比照时我们会认为这些“灾难”是荒谬的,但是必须看到,作为艺术上的提炼,成熟的读者不仅在阅读时能够从文本中感受到灾难的真实气息,在本质上,它也同样是现实生活中科技负效用的一种映射。因而它们在艺术上是真实的。
换一个角度,理论界现在对于艺术真实的理解,即反映生活的“真相”、“本质”和“规律”,在涉及对科幻小说的评价中,对于“生活”一词的规定过于狭窄,在文学中,它不仅像我们一直理解的那样,包含的是“人与人的关系的总和”以及“关系总和中的个体的人”,还应当涵盖人所生活其中、并不断探寻其规律的客观世界与人的关系,以及人与客观世界关系下的个体的人。
2、艺术真实包括映射人类社会自身的“非人类”社会,其艺术功用与描写人类自身一样,重在唤起读者在情感、意志和观念等方面的共鸣。
科幻小说中存在大量“非人类智慧”的描写与虚构,比如具有独立意识的人工智能、外星人,或者已经与现今的人类完全不一样的未来人。在形式上,这些描写似乎虚假的,缺乏真实感的,因为它们表面上看来与现实社会不相关,其人物形象与事件也完全在人们的经验之外。但在实践中,这类文本同样能够带来强烈的真实感/现实感,因而它应当具备了艺术真实。
深入剖析其中的原因,不难发现,不管作者如何构想“非人类”社会,实际上都必然不能完全脱离作者自身的生活经验,也就是我们的现实世界。科幻小说中绝大部分非人形象都是人格化的,不过是外在形象与文化形式可能有大量的虚构,但人格化是其很难脱离的一个基本规则。比较人类在神话故事以及宗教故事中对于非人(神鬼)的构想,这些虚构也同样是将“非人”进行人格化。
因此,在人格化的角色中,无论其外面如何怪异,小说的情节依然局限在一个人与人的关系网络中,非人的角色实质上乃是为了对照现实的人,非人社会实质上同样是为了对照现实的人的社会,进而表达作者对于人的立场和态度。这一点在本质上与主流文学中的魔幻现实主义是相同的。比如艾萨克·阿西莫夫在《二百岁的寿星》中虚构了一个机器人,“他”本来可以“不朽”,但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人,他最终体验了死亡。在这里,所谓机器人就是一种现实的人的映射,而深深打动读者的,就是小说通过一个机器人的“生命历程”所反映出的人的情感、情绪和生命的意义。从这一点,非人的形象同样具有强烈的真实感,关于非人的虚构一样具备艺术真实性。
在另一些科幻小说中,也会存在并没有人格化的非人形象,比如洞察宇宙真理的智慧体等。在这类小说中,人的形象实质上被抽象化与概括化了。一般的小说中,人作为一个实际的存在,他必然需要具备独特的个性和特定的意识,这在文学创作中称为“典型”。但科幻小说却能够突破这种传统,它可以没有具体的人的形象,而是将哲学意义上关于的“人”的共性和本质抽里出来,在文本中进行哲学思考。比如在一篇科幻小说中,一个人死后在黑暗的空间中与另一个“声音”进行对话,这对话其实就是一个哲学思辨的过程,对于一些形而上的问题进行不断地拷问;在一篇名为《维序者》的科幻小说中,作者塑造了一个维持“时间秩序”的智慧体的形象,而实质上小说也是在进行关涉时间、存在与历史的某种哲学思考。
这类小说的共同特征是缺少情节,但它的特色是能够抽离出一个抽象的人的概念,从而在文本中进行哲学层面上的思辨。这种创作形式在主流小说很少见,因为主流小说几乎无法在缺少具体的人(也没有人格化的形象)的基础上去进行创作。但这应当具有艺术真实性。因为所谓文学,不是仅仅要从文本中体现对于现实生活的关照,具有感性上的相通与共鸣,同样也可以直接超越感性的认识,直接从哲学的层面对高度概括后的现实世界进行理性思考,关注于抽象的形而上的概念(比如人存在的意义,宇宙是否完全可知,空间与时间的本质等)。如果萨特能够在他的小说中进行存在主义的思考,就没有理由认为科幻小说不能进行更为抽象的哲学拷问,也就应该认为,科幻小说中虚构的非人格化的非人形象,实质上是在小说中进行哲学思辨的一种媒介,是一种观念的抽象表达,具有艺术上的真实性。
E. 中国科幻电影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优秀的科幻小说的匮乏,尽管我们现在有刘慈欣这样一个标杆带动了科幻小说的热度,使得更多的创作者进入这个领域。但是不能否认,优秀的作者和优秀的作品还是很少。翻来覆去大众熟知的无非那几本,以《三体》《球状闪电》为代表。
就连江南的言情科幻小说《上海堡垒》都排得上号,足以说明目前中国科幻小说的体量和质量并不乐观。如果有心的话,不妨关注一下《科幻世界》杂志的现状,也就了解中国科幻小说的现状了。
然而即便发展到今天,电影特效依旧撑不起人类丰富的想象力。同样是在卡梅隆与刘慈欣的对话中,梅大爷这样评价《三体》:我个人是吹爆三体的,电影的话至少得做六部。不过你要调整预期,别对电影工业抱太大希望,毕竟你创造出了一个电影尚无法企及的世界。
F. 中国科幻小说的发展历程(急)
我认为我们是从90年代以后中国科幻小说的发展进入到非常新的时期,1956年到1957年政府当时讲“向科学技术进军”,繁荣科普、繁荣儿童文学,科幻也跟着走向高潮。通过一些儿童读物,当时的科幻非常家喻户晓。
我觉得在这个时代,最红的明星还是上一代的刘慈欣。他在粉碎“四人帮”后最早的那个10年就已经开始写了。从《三体》开始,科幻作为类型文学这种特殊的文学形式开始出现。以前科幻小说不是类型文学,没有类型文学的一系列特点,特别是粉丝文化,过去是没有的,今天粉丝文化已经非常强烈了。
今天其实应该全方位发展科幻,不能放弃少儿科幻这一块。刘慈欣的书为什么卖的不好?就是因为现在的社会还不知道科幻这个东西。
G. 有谁能介绍当今世界科幻文学的现状吗
netshift朋友,你好。以下是世界科幻小说发展的相关资料。
世界科幻小说发展简史
纵观西方科幻小说一百多年的历史,我们可以大致将其划分为四个阶段,即:萌芽初创
时代、黄金时代、新浪潮时代和新浪潮以后(塞伯朋克阶段)。下面分别作些简单介绍。
一节萌芽初创时期(十九世纪——二十世纪初期)为什么著名科幻小说作家阿西莫夫和奥
尔迪斯把第一部科幻小说定为1818年玛丽·雪莱创作的《弗兰肯斯坦》,这个问题值得
研究。因为,在这之前近两百年,德国著名天文学家刻卜勒就曾写过一部题为《梦》的小说,
其中有对安眠药、宇宙飞行的超重、极低温以及真空状态的细致描绘。作者还想象出月球上
的巨大植物和奇异动物。任何一位研究家都可以知道,这些内容恰恰是后世科幻小说的典型
内容。遗憾的只是,作品主人公实现月球旅行的办法超出了科学的范畴,他使用的是巫术。
我们之所以提到刻普勒的《梦》,是为了阐明西方文学传统中很早就有强烈的幻想成份。
早在古希腊时期,萨莱斯岛上的卢西恩就创作过《真实的历史》,柏拉图创作了《理想国》。
以后,还有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1516)、佛兰西斯·培根的《新大西洲》(1627)、乔
纳森·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1726)等等一系列作品。在这些作品里,作者以丰富的想
象力描绘了一些超越现实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里,人们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正是这种充满
想象的文学传统,导致了科幻小说的诞生。
另一个引起科幻小说出现的因素是西方工业革命。1765年,瓦特创造了世界上第一架
蒸汽机,1807年,富尔顿发明了轮船;1814年史蒂文森制造了火车。在这一切产生以前,
哥白尼确立了太阳的中心位置;刻普勒发现了行星运动的三磊规律;牛顿找到了万有引力定
律。所有这一切,都强烈地改变着世界的面貌,冲击着社会的政治和经济,也冲击着人们的
心灵。人们禁不住要问道:科学到底带来了什么?还将带来些什么?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文学,这个作为社会现实的一个晴雨表的意识形态领域里,一种新
的文学门类——科幻小说产生了。1818年,著名英国诗人雪莱的妻子、二十岁的玛丽·雪
莱(1797·1851)发表了一部题为《弗兰肯斯坦》(副题为《现代的普罗米修斯》)的小说。
在事后回忆这部作品诞生经过的时候,玛丽·雪莱极力给我们留下这样的印象,那就是:
《弗兰肯斯坦》的创作,纯系偶然事件。她在序言中写到:1816年的夏天,我是在日内
瓦郊外度过的。那是夏季,天气阴冷,淫雨连绵,每到黄昏,我们团团围坐在熊熊燃烧的柴
堆旁边(当时在场的还有雪莱、拜伦、拜伦的私人医生等),间或借几册偶然落入我们手中
的日耳曼鬼怪故事聊以自娱。这些故事,使我们心生异趣,也想依葫芦画瓢凑个热闹。我和
两位友人约定,每人根据某起神秘事件各写一篇故事。(《弗兰肯斯坦》原序;陈渊、何建义
译,江苏科技出版社,1982)然而,通读整部作品,使我们打消了关于其产生于偶然“篝
火故事”的推断。因为,它无处不透露着作者对科学与世界、科学与人类这一严肃主题的关
注。小说的主人公弗兰肯斯坦是位科学家,他通过实验创造了一个丑陋怪物。怪物在人类世
界中东奔西撞,却得不到支持、理解和同情;他响往爱情和美好的东西,但得到的却是谎言
和追捕;他不顾一切地向人类复仇,但终于被迫漂泊到北极冰原。
著名英国作家、科幻史家布里安·阿尔迪斯在他的科幻史著《万亿年狂欢》中,曾经高
度评价过《弗兰肯斯坦》的故事内容。他一反过去的评论仅仅将这部小说当成“人造人”的
技术奇迹的说法,而是认为它在勇敢地证明,技术可以向上帝挑战。“在雪莱夫人的笔下,
科学家成了造物主。《弗兰肯斯坦》的主题就是上帝不再造人了,人于是接管了下来。这是
达尔文(进化论创始人达尔文的准进化观点,即一旦人被造出来了,进步的工作就留给其后
代的活动,上帝不再干涉了。”
《弗兰肯斯坦》的确不是一部偶然产生的作品,它具有十分深刻的思想。书中对科学技
术的态度,使人想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人类代表,站在新时代的十字路口时,所可能具有的
种种复杂心态:一方面,科学向上帝挑战,创造了奇迹;另一方面,这奇迹又与人类的传统
本性格格不入。近二百年来,这种尖锐的冲突在人类与技术进步之间一直没有停止,这也就
是以《弗兰肯斯坦》开创的科学幻想作品的主要主题。
从《弗兰肯斯坦》开始,科学小说进入了文学的舞台。在它漫长的初创时期里,还有两
位作家值得一提,他们是法国的儒勒·凡尔纳和英国的赫伯特·乔治·威尔斯。他们两人从
不同的方面开拓出了古典科幻小说的两个主要派别:技术派和社会派。
凡尔纳(1828—1905),写过剧本,当过剧院秘书。他一生创作过上百部科幻
小说,其中最有名的有《地心游记》(1864)、《从地球到月球》(1865)、《海底两万
里》(1871)、《八十天环游地球》(1873)、《公元2000年的亚眠市》(187
4)、《世界的主人》(1904)以及《流星追逐记》(1908)等。
凡尔纳以极大的热情去幻想一个美好的未来社会,他是科幻小说中所谓乐观主题的最好
体现者。但是,他的这种热情有时显得有点作做,他象个痴呆人似地去描写一些“狂徒”。
那些人试图创造一个大炮飞向月球《从地球到月球》、或者为了打赌而环游世界《八十天环
游地球》。或者航行于太平洋底《海底两万里》。我们之所以觉得凡尔纳笔下的人物是一群痴
呆人或狂徒,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沿袭玛丽·雪莱那种哥特式小说的恐怖写法,而是继承了法
国文学中面面俱到的传统。他笔下的人物千篇一律,没有深刻的内心生活,他也不试图去表
现技术带给人的内心冲突。结果,他的小说成了科技成果的大展览,成了对未来的预言书。
这正也是后来一部分评论家误入歧途,把科幻小说当成科学发展启示录的原因。但是,无论
如何,凡尔纳开拓了科幻小说的许多领域,他所写过的纷繁题材,至今仍被作家们重复着。
赫伯特·乔治·威尔斯(1866—1946)则正好与凡尔纳相反,他的注意力集中
在描述科学技术支人类生活的影响上面,而对明天将产生多少种飞机和火车不感兴趣,威尔
斯是个生物学家,也是政治评论家。他一生涉猎广泛,科幻小说只是其创作早期的一个部分,
主要有《时间机器》(1895)、《摩洛博士岛》(1896)、《隐身人》(1897)、《星
际战争》(1898)(中译本为《大战火星人》)、《月球上的首批人类》(1901)、《神
食》(1904)以及《在彗星出现的日子里》(1906)等。
虽然威尔斯与凡尔纳几乎生活在同一时代,但我们可以看出,他们确属两代作家。在威
尔斯的作品中,文风已不再是古典的了,小说的动作性很强,人物没有脸谱化。通过故事的
逐步展开,我们能体会主人公在变化着的科学奇迹下的痛苦、狂喜和无能为力感。威尔斯作
品中的“科学”也比凡尔纳的“先进”许多,凡尔纳基本上是在凭常识写作,而威尔斯则涉
及到时空变换、元素与化合物等更深奥的东西。几乎每一部威尔斯的作品都让人觉得很悲壮,
他是科幻文学中所谓“悲观主义”的体现者。
《时间机器》可能是威尔斯最成功的作品。讲的是一个掌握在时间中穿梭行走技术的人,
对公元802701年地球的探索。他发现,在那个时代里,地球上的人分成两支,一支称
为埃洛依,他们生活在地球的表面,整日花天酒地,不劳而获;而另一支称为莫洛克,生活
在地面以下,他们的身体已经退化,但仍然劳作不止,为埃洛依的世界创造财富。读者很清
楚这两类人所对应的阶级。
几乎每一部威尔斯的小说都让人觉得很悲观,他是科幻作品中所谓悲观主义的体现者。
《摩洛博士岛》中的科学狂人、《隐身人》中主人公的悲惨遭遇,以及《星际战争》中无敌
火星人的烧杀,都是如此。如果说,凡尔纳捕捉住了科学给人类的欢娱,那么,威尔斯则讲
出了技术奇迹下人类的复杂感受,这一点倒是与雪莱夫人一脉相承。
萌芽时期还有一些作家,比如美国的埃德加·爱伦·坡(1809—1849),他是
侦探小说的鼻祖,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科幻小说作家。他把悬念和逻辑推理传统带入科幻创
作,取得了极好的效果。
萌芽时期的作品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作家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创作一种特殊的文学品种,也许他们意识到了,但不
乐意去标榜这种特殊性。他们没有宣言,没有给自己的作品定出特别名称和给出特殊定义。
这样做的优点是,避免了来自读者和文学界对于创新的太多责难。
第二初创期的作品没有固定的格式,作家们尽量从各方面进行探索。雪莱夫人写哥特式
故事;凡尔纳的作品属于“漫游”;威尔斯把科学当成探讨式社会问题的引子;而坡则是在
侦破案件。他们的这种探索,在接下来出现的科幻小说黄金时代中被揉合起来,形成了固定
模式。这些探索在接下来出现的科幻小说黄金时代中被综合起来,形成了固定模式。
第三我们可以看到,从科幻小说的初创开始,科学和技术就没有在其中上升到主要的地
位,它不是当成科普读物或是科学预言被创作出来。作家们更关注的是人类的命运,关注整
个世界的前途。
最后,萌芽初创期确立了后世科幻小说的主要题材,它们是太空探险、奇异生物、战争、
大灾难、时间旅行、技术进步以及未来文明的走向等。
二节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本世纪三十年代—六十年代)经过众多作家的共同努力,特别
是本世纪初美国出版商的推动,使科幻小说有了极大发展。从本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
初开始,形成了一个持续的创作出版高峰,这个时期通常被称为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黄金
时代的起止日期也是有争议的,尼科尔斯·皮特将其定为1938—1946年,但是显然
还有别的观点,我们只能笼统地将其限定在40—60年代)。
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大致有以下特点:
一、出现了一批科幻活动家。在他们的积极组织下,才产生出作家、作品辈出的繁荣景
象。
早在三十年代,美国的书商就看准了科幻小说这一品种。当时,有一套书籍非常廉价,
叫做10美分丛书,只要一角钱就能买一本,中间全是内容、插图十分拙劣的科幻小说:外
星人来了,和罪恶势力进行了斗争,英雄拯救了地球美人等等。这类思想艺术性极差的作品,
败坏了科幻小说的声誉,在读者中产生了不良影响。
第一个出来扭转这一局面的是美国人雨果·根斯巴克(1884—1967),他是工
程师,负责主编《科学与发明》杂志。为了开拓刊物的功能,也为了恢复科幻高雅的名声,
根斯巴克从很早就辟出一定版面刊登科幻作品。到了1932年,他干脆发行了科幻小说专号。
专业杂志整本地刊登文艺作品,无疑对读书界产生震动。在事后的民意调查中,支持改版的
读者有32644人,占读者总数的98.52%,而反对者仅为498人,占1。48%。
根斯巴克再接再厉,在刊物上开辟了“讨论”专栏,由读者自己发表意见。这样,对科幻小
说的认识得到了深化。
如果说雨果·根斯巴克的主要工作放在启蒙读者上,那么小约翰·坎贝尔(1910-
1971)的功绩则主要是团结和培养了作者。从1938年到1971年的整整三十年里,坎贝
尔主编了主要的科幻小说杂志《惊奇科幻故事》。他从来稿中发现作者,不辞辛苦地指导他
们,安排新作家之间的交流聚会,改写他们的稿子,甚至给他们设计写作题目。正是在这三
十三年里,他发现了包括阿西莫夫、莱斯特·德尔·雷伊、海因莱因、西奥多·斯特金、A·E·沃
格特和克里福德·西马克等许多作家。
为了纪念雨果·根斯巴克和小约翰·坎贝尔的贡献,人们以他们的名字创立了两种科幻
奖项,其中雨果奖已发展为当今最有权威的科幻小说奖。
二、出现了大量作家和优秀作品。
由于根斯巴克扫清的读者道路,在小约翰·坎贝尔的《惊奇科幻小说》的拓展下,顺利
地推出大批优秀的作家和作品。
很难数清黄金时代佼佼者和他们的杰作,我们仅从某些研究家所做的编年史中撷取一
些。它们是史密斯(1915-1966)的《云雀丛书》,莱斯特·德尔·雷伊的《海伦
姑娘》(1938),范·沃格特的《斯兰人》(1940)、《非A丛书》(1945-194
6),西奥多·斯特金的《微观世界的神》(1941)、《超人类》(1953),罗伯特·海
因莱因的《他造了一所怪房子》(1941)、《未来历史丛书》(1950-1953),艾
萨克·阿西莫夫的《基地三部曲》(1942-1948)、《奇妙的航程》(1966),乔
治·奥维尔的《1984年》,小约翰·坎贝尔的《月球是地狱》(1950),雷·布拉伯
雷的《火星记事》(1950)、《华氏451度》(1954),阿瑟·克拉克的《童年的末
日》(1950)、《2001年太空漫游》(1968),约翰·温代姆的《三尖树时代》(1
951)、杰克·威廉姆森的《时间军团》(1952),哈尔·克莱门特的《引力使命》(1
953),威廉·戈尔丁的《蝇王》(1954)。阿尔弗雷德·贝斯特的《被拆散的人》(1
953)、《星星-我的目的地》(1965),菲立普·迪克的《太空之眼》(1957)、《高
城中的男人》(1962)、《夜翼》(1969),弗兰克·赫伯特的《沙丘丛书》(1963
-1980),以及克里福德·西马克的《驿站》(1963),等等。
此外,还有哈伯德、莫尔、詹姆斯·布里什、考恩布鲁斯、弗雷德里克·波尔、安德森、
谢克利等等的作品,无法胜数。他们的小说水平很高,质量也很整齐。由于篇幅所限,这里
我们仅取三个具有代表性的作家进行介绍,他们是:美国的海因莱因、英国的克拉克和美国
的阿西莫夫。
罗伯特·安森·海因来因(1907年-1988年)是美国作家,受业于密苏里大家和安娜阿
波利斯海军学院。在部队服役五年,后又进入洛杉矶加洲大学攻读物理。1939年开始创作。
主要作品有《未来历史丛书》(1950-1953)、《星球兽》(1954)、《双星》(1
956)、《星船伞兵》(1959)、《异乡异客》(1961)、《月球是个严厉的妇人》(1
966),以及近期出版的《野兽的数字》、《超越日落的航行》等等。
海因来因是讲故事的能手。他不特别追求过高的文学品味,只求用平易通俗的笔写故事。
中篇小说《傀儡主人》发表于1951年,描写一群专门附着在人体上、控制人类行为的外
星人。它们象虫子一样吸住人体,然后进入脑部。于是,无能的人只能俯首听命,成为傀儡。
评论认为,这种虫子样的异星生物,只不过是海因莱因用来表达人类对死亡恐惧的一个诱因。
《双星》是一部惊险小说,讲一个演员如何卷入一场政治阴谋,充当首脑替身的故事。
由于他的出色表演,拯救了整修银河共和国。小说对当今政治舞台上的领袖们进行了不露声
色的讽刺。试想,当一个根本不懂政治事务和外交法规的演员,居然能够在星际世界的谈判
桌成功进行磋商,那么,职业外交家和政治家就变成了很可笑的人物了。这部作品于195
6年获得雨果奖。
《入夏之门》写于1957年,是关于时间旅行的。主人公一次又一次地与时间打交道,
而每一次使用的方法都有所改变。最后,他终于成功地在历史和未来之间进行旅行。这部小
说的情节,一定对八十年代初曾轰动一时的电影《回到未来》有所启发。在电影中,主人公
回到三十年前,替自己的父母充当婚姻介绍人。
海因莱因是真正的美国作家,他可以大量使用俚语和民间格言。他虽然塑造过各式各样
的主人公,但人们总是感觉到这些家伙属于一个阶层,这就是处于社会底层和上层之间的那
一类人。他写的科学家、工程师、军官、工人甚至总统都是如此,风风火火,讲起话来好象
挺有见地,其实并不深刻。他之所以被称为黄金时代的支柱,恐怕是因为著述的丰富和广泛
的读者群。无法否认事实是,海因莱因的作品构思就是绝妙,悬念不断;加之,他不象别人
那样关心机器胜过关心人。
阿瑟·克拉克(1912年-)是英国作家、科学家,国际通讯卫星技术的奠基人。他在1
945年发表的论文《地球外的中继》里,第一个讲述了卫星地球通讯的可能性及方法。他
的主要作品有:《童年末日》(1950)、《城市与星星》(1956)、《2001年太空漫
游》(1968)、《与拉玛相会》(1973)。以及后来的《天堂的喷泉》(1980)、《2
010年太空漫游》(1983)和《2061年:第三次漫游》(1987)、《大堤上的幽
灵》(1990)等等。
克拉克的作品以出色的科学预见、东方式的神秘情调和海明威的硬汉笔法著称。是唯一
颇具哲学家韵味的科学家兼作家。在《童年的末日》里,作家讨论了当宇宙中的生命想干涉
地球文明进程时发生的情况,人类的各种本性在外星生物面前暴露无疑。《城市和星星》沿
袭了这一主题。最后,地球人突破了自身的桎梏,成为宇宙的一员。
克拉克最感兴趣的话题是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在他看来,肯定存在着高于人类的生命
形式,这种形式人类根本无法理解,于是,最好的文学表现手法就是神秘主义。这在196
9年他与斯坦利·库布里克合作的电影《2001年太空漫游》中得到了淋漓的表现。整部
电影分成四个互不相关的独立部分:第一部分写的是辽远的古代,猿人成群结队地栖息在树
林里,忽然有一天一个超自然的长方体降落下来,它探索人猿也启蒙了人猿,拉开了其与大
自然抗争的序幕。人类从此诞生。紧接着,镜头切换到了未来,二十一世纪的太空站,美国
政府官员正奔赴月球。在那里,宇航员们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物体,它埋在地球万年不变的尘
土下面,但是无疑是超自然的造物。因为,它正是我们见过的长方体。在苍白的阳光照射下,
长方体忽地发出了声音。第三部分的影片显得有些沉闷。讲的是宇航员正飞向土星,控制了
飞船的大型计算机不知怎么厌倦了繁重的脑力劳动,发生了“反叛”。它设计谋杀了大批宇
宙船中的成员,切断了人与地球的联系。唯一幸存的宇航员不得不与计算机较量。取出了它
的记忆元件,夺回了决策的主动权,在这同时,飞船已经接近了目的地土星,观众们惊奇地
第三次看到了飘浮在空中的长方体。电影的最后一部分是最为激动人心的。飞行员在宇宙长
方体的协助下,穿越了亿万光年的空间,他在星座绚丽的海洋中漫游,终于来到一个火焰熊
熊的星球内部。在这里,他找到了一间宁静的小屋,并在其中羽化成一名宇宙婴儿。
《2001年太空漫游记》出现在黄金时代的后期,因此,它具有完全成熟的表现手法。
它是现代科学技术的杰出产品,同时,也是对现代科学技术的直接评价。无论是外星人长方
体的介入、人类的科技成就,还是计算机的反叛,都体现出现代科学技术所创造和认识的世
界,是一个多么冰冷的世界。这种技术的冰冷感,加上对外星人类无法理解的行为的惧怕,
使人们丧失了信心。你好象站在那块黑糊的长方体面前,摸到了它坚实的表面,但却无法超
越它,你只能顶礼膜拜。《2001年太空漫游记》获得1969年奥斯卡奖多项提名。
艾萨克·阿西莫夫(1920年——1996年)年是俄裔美国人,专业科普作家,他的作品已
愈三百部。其主要科学幻想作品有《基地系列小说》(1942)、《我、机器人》(1950)、
《钢窟》(1954)、《裸日》(1956)、《二百年的机器人》(1976)、《奇妙的航
程》(1966)和八十年代以后的续集等等。
阿西莫夫以“没有文风”著称。他每天在打字机前坐着的时间超过八小时,在这八小时
里以每分钟90字的速度打字,没有间断。他创作的作品有科幻、科普、文学、历史、化学、
等等。在这样杂烩式的商业气氛下,“没有文风”成了自然的事情。但恰恰是这种“没有文
风”又成了一种独特的文风,使不少人为之着迷。
阿西莫夫有驾驭大场面的能力。在中篇小说《黄昏》里,作者描述了这样的场景:在有
六颗太阳照耀下的雷盖什星球上永远没有夜晚,因为太阳可以轮流抛洒光和热。但是,终于
有一天,这是千年不遇的时刻,六颗太阳全部进入日蚀状态,而人类脆弱的心灵根本无法忍
受这种绝对的黑暗。于是,为了寻求光明,他们精神崩溃,燃起了全球大火。著名评论家戴
维·哈特威尔(1987)认为,这是黄金时代的经典作品,它留给人们的宏大场面非常难
忘。
《基地系列》由《基地》(1942)、《基地与帝国》(1945)和《第二基地》等组
成(1948)。据阿西莫夫自己回忆,当时,他正在研读罗马史,发现整个古代的事件完
全有可能在未来、在银河系那样广大的时间范围内重演。于是,他构思和创作了这部庞大的
作品,前三部在《惊奇科幻小说》连载了七年才得以完成。阿西莫夫知道,文明早晚是要衰
落的,为了挽回这种失落,挽救即将崩溃的银河帝国,他设计了两个保存人类文明的秘密基
地。
阿西莫夫作品的另一个特色是喜欢推理。把推理小说的写法和机器人故事结合起来,形
成了他的另一系列故事,其中最有名的是《我,机器人》和《钢窟》。在这里,阿西莫夫煞
有介事地提出了所谓的“机器人工学三定律”,即: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
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第二定律——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第三定律——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二定律。
(《我,机器人》,科学普及出版社)
与其说这些定律是贡献给机器人学的,倒不如说是提供他自己推理使用的。阿西莫夫正
是利用这三定律做为起点,把他的每一个机器人故事的主角推入进退维谷的境地,要服从第
三定律就得违反第二定律,或者要服从第二定律就得违反第一定律,如此等等。然后,那些
阿西莫夫“化身”的机器人开支脑筋,圆满地解决问题,逃出困境。
随心所欲的商业化写作,有时也能创造出非常绝妙的作品。阿西莫夫肯定是开拓题材的
天才。1966年,他重新复活了《格列佛游记》。为了治疗病人头脑中的血栓,他把一只
潮水艇连同几个海军士兵、医生,用科学的手段“缩微”到分子大小;然后让他们进入人体,
随着血液流进大脑,再用激光器打通栓塞,拯救了人的生命。
除了海因来因的故事性、克拉克的神秘性、阿西莫夫的逻辑性之外,黄金时代有特色的
科幻作家还有长于讽刺的谢克利,田园风格的西马克,黑色幽默的克莱门特,反乌托邦主义
的奥维尔等。
三、对科幻小说的认识逐步统一
黄金时代佳作济济,人才辈出,推动了人们对科幻小说认识的发展。在这一时期,作者
们不再象萌芽时期那样心中没底地左右冲突,而是共同遵循某一固定模式。这个模式是:(1)
必须有一个带有悬念的好故事;(2)这个故事必须与科学发展或科学家的工作有关;(3)要有
几个恢宏的奇异场面;(4)无论结尾是乐观还是悲观的,最好能给人一定思考。
对科幻小说的定义也开始趋于一致。比如:小约翰坎贝尔和布莱特纳就都认为,科幻小
说是表现科学对人类影响的作品。布莱特纳写道:“科幻是科学以及由此产生的技术对人类
影响所作的理性推断为基础的小说。”莱斯特德尔雷伊进一步阐明,科幻实际上是在写“变
化”。他写道:“科幻小说是采取娱乐的手段,以理论和推理试图描述种种替代世界的可能性。
它以变化作为故事的基矗”很显然,这种“替代世界”指的是,在另一种科技和文明下的世
界面貌。阿西莫夫亦同意这种看法,在稍早些时候,他写道:“科幻小说是文学的一个分支,
主要描绘虚构的社会,这个社会与现实社会的不同之处在于科技发展的性质和程度。”
黄金时代使科幻作品在读者心目中站稳了脚跟。但是,正统的文学殿堂还没有正式接受
这一形式。
三节新浪潮时期(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中期)“黄金时代”对科幻小说认识的统一以及
创作方法的标准化,给科幻小说带来了桎梏。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几十年间国际政治、
军事和科技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冷战、左翼兴起、东方宗教的传播、美国在东南亚的卷入,
生态环境的破坏、流行艺术的产生以及毒品泛滥等等,特别是1957年第一颗人造卫星的
上天给人们极大的震动。公众发现,科幻小说中那些美妙故事要么缺少现实性,要么比现实
还缺少神奇性。再加上长期以来,科幻作品属于通俗文学范畴,得不到主流文学界的重视,
这也深深地刺痛了科幻作家。这样,一场变革的风暴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1965年夏,著名作家兼编辑家米切尔·莫考克(1939-)出任英国《新世界》杂
志主编。他一上台,立刻对整个英国科幻界产生了新的影响,推出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部分
作家的革新作品。这些作品与传统科幻小说对立,它不再把物理学一类的正统科学当成主要
内容,而是重视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甚至神学。它的写作手法极力接近正统的主流文学。
它不再象过去的科幻小说那样热衷于二千年、三万年以后的世界,而是极力想表现最近的将
来,甚至表现当前的世界。完整、清晰的故事没有了,片断的、琐碎的、意识流的,幽默嘲
弄式的、象征主义的手法出现了。初看起来,这些小说晦涩难懂,但仔细品味,其中的寓意
十分深远。1968年,编辑家朱迪·梅丽尔选编了这样一本集子,并把它们正式称为新浪潮
作品。新浪潮运动由此产生。
这场由英国人发起的改革运动,立刻被当时居留在英国的美国作家托玛斯·迪什、约翰·斯
拉戴克、詹姆斯·沙立斯和萨缪尔·迪拉尼带回美国,进一步影响到哈兰·艾立森、罗伯特·希
弗伯格、诺曼·斯滨那德
H. 为何提起中国科幻,人们想到的只有《三体》,未来中国科幻世界该如何发展
引言:说起中国的科幻片,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三体系列。三体为读者们构建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能够遇到很多遇不到的人。做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不仅在中国,三体在世界也十分畅销,美国总统奥巴马就非常喜欢三体。前两年,流浪地球影片上映后。引发了一波科幻影片的狂潮。网友们都说,科幻片就应该这样拍,随着我国科技事业的发展,我国的科幻小说也会越来越好。
回顾三体的创作背景,20世纪90年代,中国大力宣传科教兴国,科技事业不断发展,创造科幻小说的条件比较充足。有很多作者都开始创作科幻小说。掀起了一股科幻热潮。如今,即使有作者在创作科幻小说,但是知名的却很少很少,导致大家一提到科幻小说就只有三体映入脑海。最重要的就是缺少科技的背景,作者们都遇到了创作瓶颈。相信随着中国科技的不断发展,科幻作者们能够创作出优秀的科幻小说。
I. 科幻论文
小弟弟有志气!中国科幻后继有人啊!不过我不可能现帮你写阿。。。。。。。。。。
这里有一篇科幻巨匠刘慈欣的评论,相当深刻,可能有点太长了,而且你不一定全能看懂,你一定耐心看完,然后看着摘一部分。希望有用。
从大海见一滴水——对科幻小说中某些传统文学要素的反思
作 者:刘慈欣
类 别:科幻理论
试想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做出如下描述:
拿破仑率领六十万法军侵入俄罗斯,俄军且战且退,法军渐渐深入俄罗斯广阔的国土,最近占领了已成为一座空城的莫斯科。在长期等待求和不成后,拿破仑只得命令大军撤退。俄罗斯严酷的冬天到来了,撤退途中,法国人大批死于严寒和饥饿,拿破仑最后回到法国时,只带回不到三万法军。
事实上托翁在那部巨著中确实写过大量这类文字,但他把这些描写都从小说的正文中隔离出来,以一些完全独立的章节放在书中。无独有偶,一个世纪后的另一位战争作家赫尔曼•沃克,在他的巨著《战争风云》中,也把宏观记述二战历史进程的文字以类似于附记的独立章节成文,并冠以一个统一的题目:《全球滑铁卢》,如果单独拿出来,可以成为一本不错的二战历史普及读物。两位相距百年的作家的这种作法,无非是想告诉读者:这些东西是历史,不是我作品的有机部分,不属于我的文学创造。
确实,主流文学不可能把对历史的宏观描写作为作品的主体,其描写的宏观度达到一定程度,小说便不成其为小说,而成为史书了。当然,存在着大量描写历史全景的小说,如中国的《李自成》和外国的《斯巴达克思》,但这些作品都是以历史人物的细节描写为主体,以大量的细节反映历史的全貌。它们也不可能把对历史的宏观进程描写做为主体,那是历史学家干的事。
但科幻小说则不同,请看如下文字:
天狼星统帅仑破拿率领六十万艘星舰构成的庞大舰队远征太阳系。人类且战且退,在撤向外太空前带走了所有行星上的可用能源,并将太阳提前转化为不可能从中提取任何能量的红巨星。天狼远征军深入太阳系,最后占领了已成为一颗空星的地球。在长期等待求和不成后,仑破拿只得命令大军撤退。银河系第一旋臂严酷的黑洞洪水期到来了,撤退途中,由于能源耗尽失去机动能力,星舰大批被漂浮的黑洞吞噬,仑破拿最后回到天狼星系时,舰队只剩下不到三万艘星舰。
这也是一段对历史的宏观描写,与上面不同的是,它同时还是小说,是作者的文学创造,因为这是作者创造的历史,仑破拿和他的星际舰队都来自于他的想像世界。
这就是科幻文学相对于主流文学的主要差异。主流文学描写上帝已经创造的世界,科幻文学则像上帝一样创造世界再描写它。
由于以上这个区别,使我们必须从科幻文学的角度,对科幻小说中主流文学的某些要素进行反思。
一、细节
小说必须有细节,但在科幻文学中,细节的概念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这样一篇名为《奇点焰火》科幻小说,描写在一群超级意识那里,用大爆炸方式创造宇宙只是他们的一场焰火晚会,一个焰火就是一次创世大爆炸,进而诞生一个宇宙。当我们的宇宙诞生时,有这样的描写:
“这颗好!这颗好!”当焰火在虚无中炸开时,主体1欢呼起来。
“至少比刚才几颗好,”主体2懒洋洋地说,“暴胀后形成的物理规律分布均匀,从纯能中沉淀出的基本粒子成色也不错。”
焰火熄灭了,灰烬纷纷下落。
“耐心点嘛,还有许多有趣的事呢!”主体1对又拿起一颗奇点焰火要点燃的主体2说,他把一架望远镜递给主体2,“你看灰里面,冷下来的物质形成许多有趣的微小低熵聚合。”
“嗯,”主体2举着望远镜说,“他们能自我复制,还产生了微小的意识……等等,他们中的一些居然推测出自己来自刚才那颗焰火,有趣……”
毫无疑问,以上的文字应该算做细节,描写两个人(或随便其它什么东西)在放一颗焰火前后的对话和感觉。但这个细节绝对不寻常,它真的不“细”了,短短二百字,在主流文学中描写男女主人公的一次小吻都捉襟见肘,却在时空上囊括了我们的宇宙自大爆炸以来的全部历史,包括生命史和文明史,还展现了我们的宇宙之外的一个超宇宙的图景。这是科幻所独有的细节,相对于主流文学的“微细节”而言,我们不访把它称为“宏细节”。
同样的内容,在主流文学中应该是这样描写的:
宇宙诞生于大爆炸,后来形成了包括太阳在内的恒星,后来在太阳旁边形成了地球。地球出现十几亿年后,生命在它的表面出现了,后来生命经过漫长的进化,出现了人类。人类经历了原始时代、农业时代、工业时代、进入信息时代,开始了对宇宙本原的思考,并证明了它诞生于大爆炸。
这是细节吗,显然不是。所以宏细节只能在科幻中出现,
其实这样的细节在科幻小说中很常见,《2001》的最后一章宇航员化为纯能态后的描写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一段文字为科幻文学中最经典的篇章。在这些细节中,科幻作家笔端轻摇而纵横十亿年时间和百亿光年空间,使主流文学所囊括的世界和历史瞬间变成了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在科幻小说的早期,宏细节并不常见,只有在科幻文学将触角伸向宇宙深处,同时开始对宇宙本原的思考时,它才大量出现,它是科幻小说成熟的一个标志,也是最能体现科幻文学特点和优势的一种表现手法。
这里丝毫没有贬低传统文学中的微细节的意思,它同样是科幻小说中必不可少的因素,没有生动微细节的科幻小说就像是少了一条腿的巨人。即使全部以微细节构成的科幻小说,也不乏《昔日之光》这样的经典。
现在的遗憾是,在强调微细节的同时,宏细节在国内科幻小说的评论和读者中并没有得到认可,人们对它一般有两种评价:一、空洞,二、只是一个长篇梗概。
克拉克的《星》是科幻短篇中的经典,它最后那句:“毁灭了一个文明的超新星,仅仅是为了照亮伯利恒的夜空!”是科幻小说的千古绝唱,也是宏细节的典范。但这篇小说如果在国内写出,肯定发表不了,原因很简单:它没有细节。如果说《2001》虽然时空描写的尺度很大,但内涵已写尽,再扩长也没什么了,那么《星》可真像一部长篇梗概,甚至如果把这篇梗概递到一位国内出版社征集科幻长篇的老编手中,他(她)没准还嫌它写得太粗略呢。国内也有很多不错的作品以“没有细节”为由发表不出来,最典型的例子要数冯志刚的《种植文明》了。在2001年北京师大的银河奖颁奖会后座谈中,一位MM严厉地指责道:“科幻创作的不认真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有人把一篇小说的内容简介也拿出来冒充杰作!”看到旁边冯兄的苦笑,我很想解释几句,但再看MM那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样子,话又吓回肚子里去了。其实,这部作品单从细节方面来说,比国外的一些经典还是细得多。不信你可以去看看两年前刚获星云奖的《引力深井》,看看卡尔维诺的《螺旋》,再看看很有些年代的《最初的和最后的人》。听说冯兄正在把他的这篇“内容简介”扩为长篇,其实这事儿西方科幻作家也常干,但耐人寻味的是,很多被扩成的长篇在科幻史上的地位还不如它的短篇“梗概”。
宏细节的出现,对科幻小说的结构有着深刻的影响。这使我们联想到了应用软件(特别是MIS软件)的开发理论。依照来自西方的软件工程理论,软件的开发应该由顶向下,即首先建好软件的整体框架,然后逐步细化。而在国内,由于管理水平和信息化层次的限制,企业MIS软件的开发基本上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先有各专业的小模块,最后逐渐凑成一个大系统(这造成了相当多的灾难性的后果)。前者很像以宏细节为主的科幻,先按自己创造的规律建成一个世界,再去进一步充实细化它;而后者,肯定是传统文学的构建方式了。传统文学没有办法自上而下地写,因为上面的结构已经建好了,描写它不是文学的事。
科幻急剧扩大了文学的描写空间,使得我们有可能从对整个宇宙的描写中更生动也更深刻地表现地球,表现在主流文学中存在了几千年的传统世界,从仙女座星云中拿一个望远镜看地球上罗密欧在朱丽叶的窗下打口哨,肯定比从不远处的树丛中看更有趣。
科幻能使我们从大海见一滴水。
二、人物
人类的社会史,就是一部人的地位的上升史。从斯巴达克思挥舞利剑冲出角斗场,到法国的革命者们高喊人权博爱平等,人从手段变为目的。
但在科学中,人的地位正沿着相反的方向演化,从上帝的造物(宇宙中的其它东西都是他老人家送给我们的家具),万物之灵,退化到与其它动物没有本质的区别,再退化到宇宙角落中一粒沙子上的微不足道的细菌。
科幻属于与社会文化密不可分的文学,但它是由科学催生的,现在的问题是,在人的地位上,我们倒向哪边?
主流文学无疑倒向了前者,文学是人学,已经成了一句近乎于法律的准则,一篇没有人物的小说是不能被接受的。
从不长的世界科幻史看,科幻小说并没有抛弃人物,但人物形象和地位与主流文学相比已大大降低。到目前为止,成为经典的那些科幻作品基本上没有因塑造人物形象而成功的。在我们看过的所有电影中,人物形象的平面呆板之最是《2001》创造的,里面的科学家和宇航员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用机器般恒定的声调和语速说话。如果说其它科幻作品中人物形象的欠缺是由于作家的不在意或无能为力,《2001》则是库布里克故意而为之,他仿佛在告诉我们,人在这部作品中只是一个符号。他做得很成功,看过电影后,我们很难把飞船中那仅有的两个宇航员区分开来,除了名字,他们似乎没有任何个性上的特点。
人物的地位在科幻小说中的变化,与细节的变化一样,同样是由于科幻急剧扩大了文学描述空间的缘故,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科幻与科学天然的联系,使得它能够对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人物形象的概念在科幻小说中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的扩展。
其一、以整个种族形象取代个人形象。与传统文学不同,科幻小说有可能描写除人类之外的多个文明,并给这些文明及创造它的种族赋以不同的形象和性格。创造这些文明的种族可以是外星人,也可以是进入外太空的不同人类群落。前面提到的《种植文明》,就是后者的典型例子。我们把这种新的文学形象称为种族形象。
其二、一个世界作为一个形象出现。这些世界可以是不同的星球和星系,也可以是平行宇宙中的不同分支,近年来,又增添了许多运行于计算机内存中的虚拟世界。这又分为两种情况:一是这些世界是有人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世界形象,其实就是上面所说的种族形象的进一步扩展。另一种情况是没有人的世界,后来由人(大多是探险者)进入。在这种情况中,更多地关注于这些世界的自然属性,以及它对进入其中的人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世界形象往往像传统文学中的一个反派角色,与进入其中的人发生矛盾冲突。科幻小说中还有一种十分罕见的世界形象,这些世界独立存在于宇宙中,人从来没有进入,作者以一个旁边的超意识位置来描写它。比如《巴别图书馆》。这类作品很少,也很难读,但却把科幻的特点推向极致。
不管是种族形象还是世界形象,在主流文学中都不可能存在,因为一个文学形象存在的前提是有可能与其它形象进行比较,描写单一种族(人类)和单一世界(地球)的主流文学,必须把形象的颗粒细化到个人,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是科幻对文学的贡献。
科幻中两种新的文学形象显然没有得到国内读者和评论的认可,我们对科幻小说的评论,仍然沿续着传统文学的思维,无法接受不以传统人物形象为中心的作品,更别提有意识地创造自己的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了,而对于这两个科幻文学形象的创造和欣赏,正是科幻文学的核心内容,中国科幻在文学水平上的欠缺,本质上是这两个形象的欠缺。
三、科幻题材的现实与空灵
国内的读者偏爱贴近现实的科幻,稍微超脱和疯狂一些的想象就无法接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科幻大多是近未来的。
其实这个话题在理论上没有太多可讨论的,科幻的存在就是为了科学幻想,现在科学要被抛弃了,那只剩下幻想。展现想象世界是这个文学品种的起点和目的。用科幻描写现实,就像用飞机螺旋桨当电扇,不好使的。有一件事一直让我迷惑不解:想看对现实的描写干嘛要看科幻?《人民文学》不好看吗?《收获》不好看吗?《平凡的世界》不好看吗?要论对现实描写的层次和深度,科幻连主流文学拉下的那点儿也比不上。
很多年前看过一部苏联的喜剧电影,其中有这样的镜头:一架大型客机降落到公路上,与汽车一起行驶,它遵守所有交通规则,同汽车一样红灯停绿灯行。
这是对国内科幻题材现状的绝妙写照。科幻是一种能飞起来的文学,我们偏偏喜欢让它在地上爬行。
四、科幻中的英雄主义
现代主流文学入了嘲弄英雄的时代,正如那句当代名言:“太阳是一泡屎,月亮是一张擦屁股纸。”
其实,这种做法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科学和理性地想想,英雄主义并不是一个褒义词。二战中那些英勇的德国坦克手和日本神风飞行员的行为是不是英雄主义?当然可以说不是,因为他们在为非正义的一方而战争。但进一步思考,这种说法带给我们的只有困惑。普通人在成为英雄以前并不是学者,他们不可能去判断自己所从事事业的正义与否;更重要的是,即使是学者,从道义角度对一场战争进行判断也是很难的,说一场战争是不是正义的,更多的是用脚而不是用大脑说话,即看你站在哪方的立场上。像二战这样对其道义性质有基本一致的看法的战争,在人类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如果按传统的英雄主义概念,在战争到来时,普通人如果想尽责任,其行为是否是英雄主义就只能凭运气了,更糟的是这种运气还不是扔硬币的二分之一,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肯定认为大部分战争中双方的阵亡士兵都是无意义的炮灰。以这样的定义再去看英雄主义,就会发现它在历史上给人类带来的灾难远大于进步。《光荣与梦想》中的女人公所为之牺牲的事业也并非是正义的。这样一来,难道那些以生命为代价的惨烈奉献,那些只有人类才能做出的气壮山河歌泣鬼神的壮举,全是毫无意义的变态和闹剧?
比较理智和公平的作法,是将英雄主义与道义区分开来,只将它做为一种人类特有的品质,一种将人与其它动物区别开来的重要标志。
随着文明的进步,随着民主和人权理念在全世界被认可,英雄主义正在淡出。文学嘲弄英雄,是从另一个角度呼唤人性,从某种程度上看是历史的进步。可以想像,如果人类社会沿目前的轨道发展,英雄主义终将成为一种陌生的东西。
现在的问题是:人类社会肯定会沿着目前的轨道发展吗?
人类是幸运的,文明出现以来,人类世界做为一个整体,从未面对过来自人类之外的能在短时间内灭绝全种族的灾难。但不等于这样的灾难在未来也躲着我们。
当地球面临外星文明的全面入侵时,为保卫我们文明,可能有十亿人需要在外星人的激光下成为炮灰;或者当太阳系驶入一片星际尘埃中,恶化的地球生态必须让三十亿人去死以防止六十亿人一起死,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文学是否还要继续嘲笑英雄主义呢?那时高喊人性和人权能救人类吗?
从科幻的角度看人类,我们的种族是极其脆弱的,在这冷酷的宇宙中,人类必须勇敢地牺牲其中的一部分以换取整个文明的持续,这就需要英雄主义了。现在的人类文明正处在前所未有的顺利发展阶段,英雄主义确实不太重要了,但不等于在科幻所考虑的未来也不重要。
科幻文学是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最后一个栖身之地,就让它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
五、科幻中的第三个形象
前面说过科幻文学所特有的两个形象: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它还有第三个主流文学所没有的形象:科学形象。由于科幻是科学发展的直接产物,不管是传统的硬科幻,还是后来的软科幻,科学总是或明显或隐藏地存在于其中,它像血液般充盈在科幻小说的字里行间,作为一个无所不在的形象,一直在被科幻小说塑造着。
中国科幻一直在向主流文学学习,但不是一个好学生:我们关注人物形象和语言技巧,结果我们的作品在人家看来不过是小学生作文;我们关注现实,与人家相比不过是一群涉世不深的学生娃的无病呻吟;我们也玩后现代,结果更是一塌糊涂。但在一件事上,科幻对主流文学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那就是对科学的丑化和妖魔化。
其实,到现在为止,主流文学只是与科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刻意伤害她,这一方面因为传统文学中的田园场景与科学关系不大,另一方面,丑化科学首先需要了解她,在这一点上主流文学可能有一定的障碍。但科幻却有着这方面的天然优势,而且做起来不遗余力!
我们科幻小说中的科学形象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我想大家都很清楚。
不错,西方的科幻作家们在这方面做的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并不是我们这样做的理由。科学在西方社会相当普及,对它的后果进行反思也许是必要的。但即使如此,这种倾向也受到了西方科学界和科幻评论界的一致谴责。在中国,科学在大众中还是一支旷野上的小烛苗,一阵不大的风都能将它吹灭。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预言科学的灾难,中国社会面临的真正灾难是科学精神在大众中的丧失。
科学的力量在于大众对她的理解,这是一句真知灼见。而让科学精神在大众中生根发芽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与之相比,科幻倒显得微不足道了。本来两者并不矛盾,老一辈的中国科幻人曾满怀希望让科幻成为这项伟大事业的一部分,现在看来这希望是何等的天真。但至少,科幻不应对这项事业造成损害。科学是科幻的母亲,我们真愿意成为她的敌人吗?
如果不从负面描写科学,不把她写得可怖可怕就不能吸引读者,那就让我们把手中的笔停下来吧,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有许多别的有趣的事情可做。如果中国科幻真有消失的那一天,作为一个忠诚的老科幻迷,我真诚地祈祷她死得干净些。
六、陈旧的枷锁
以上写了一些科幻与主流文学的对比,丝毫没有贬低主流文学的意思。以上谈到的科幻的种种优势是它本身的性质所决定,它并没有因此在水平上高出主流文学,相反,她没有很好地利用自己的优势。其实,与主流文学相比时,我常常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最让我们自愧不如的,是主流文学家们那种对文学表现手法的探索和创新的勇气。从意识流到后现代文学令人眼花缭乱的表现手法,以我行我素的执着精神不断向前发展着。再看看科幻,我们并没有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表现手法,新浪潮运动不过是把主流文学的表现工具拿过来为已所用,后来又发现不合适,整个运动被科幻理论研究者称为“将科幻的价值和地位让位于主流文学的努力”。至于前面提到的宏细节、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都是科幻作家们的无意识作为,没有上升到理论高度,更没有形成一种自觉的表现手法。而在国内,这些手法甚至得不到基本的认可。
其实,前面所提到的在科幻文学中扩展和颠覆的一些传统文学元素,如人物形象、细节描写等,在主流文学中也正在被急剧变革。像博尔赫斯和卡尔维诺这样的主流文学家,早就抛弃了那些传统的教条,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反观国内科幻的评论者们,却正在虔诚地拾起人家扔掉的破烂枷锁,庄严地套到自己身上,把上面的螺栓拧到最紧后,对那些稍越雷池一步的科幻作品大加讨伐,俨然成了文学尊严的守护者。看着网上的那些评论,满篇陈腐的教条,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敏锐和朝气,有时真想问一句:您高寿?
创新是文学的生命,更是科幻的生命,面对着这个从大海见一滴水的文学,我们首先要有大海的胸怀!
2003.09.30 于娘子关
J. 为什么现在中国科幻小说没落了
27天决定科幻界命运起伏
陈洁
80后们今天或许已经没几个听说过专有名词“清污”(清除精神污染)了。经历了一个运动不断的时代之后,作为那个时代的尾声和回光返照,“清污”运动来势迅猛却短平快,后劲不足,短短27天后便销声匿迹。除了留下些许谈资话柄外,似乎不留痕迹。
但就是这场骤雨,在事实上改写了中国科幻小说创造和出版的历史。
方兴未艾正当时
1978,改革开放元年。随着风气渐开,科幻文学也迎来了春天,创作和出版呈现出飞速发展的两旺势头。
对科幻人来说,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年代,也是一个不可复制的高峰。从叶永烈发表十年动乱后第一篇科幻小说《石油蛋白》开始,科幻创作可谓风起云涌。直到今天,中国科幻代表作和经典之作,无论是一般人耳熟能详的《小灵通漫游未来》、《珊瑚岛上的死光》,还是科幻文学界普遍认可的《飞向人马座》,几乎都是那几年集中诞生的。
叶永烈在文革前完成的《小灵通漫游未来》,1978年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成为整整一代人的科学启蒙书,首印100多万册,先后发了300万册,这个原创科幻小说的发行纪录至今没有被打破。我们今天还在用的通讯设备“小灵通”,名字即出自这里。
童恩正创作的《珊瑚岛上的死光》出版后,科学的幻想色彩、民族情怀、爱国主义和反抗国际敌人的正义,这样的配料足以令国人热血沸腾。对那时候的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1980年拍成的同名电影是他们平生看过的第一部科幻电影,现在的归类属“惊悚片”。而今天,互联网上流行着同名网络游戏,玩手众多。
《飞向人马座》则被认为代表了科幻小说在文学领域的最高成就,作者郑文光两次获得全国少儿文艺创作一等奖。1999年,已经成为中国科幻作品刊载平台龙头老大的《科幻世界》在清华大学庆祝创刊20周年,并举行银河奖颁奖仪式。“科幻小说银河奖”是中国科幻界唯一重要奖项。《科幻世界》破例在那一年的奖项中单独设立唯一“终身成就奖”,颁给已经退出科幻创作舞台十多年的郑文光,以表彰他对新中国科幻小说创作事业所作出的无可替代的杰出贡献。
除了这三大力作,当时热门的科幻小说还有魏雅华的《温柔之乡的梦》,金涛的《月光岛》,刘兴诗的《美洲来的哥伦布》,萧建亨的《密林虎踪》,童恩正的《雪山魔笛》,叶永烈的《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迹》、《丢了鼻子以后》,郑文光的《太平洋人》和王晓达的《波》等。
1979年,严文井主持召开儿童文学创作会议,与会的高士其、冰心一致提议编选《中国30年(1949年-1979年)儿童文学作品选》,其中“科学文艺”与“小说”“散文”一样,单独列为一卷。同年,“第二届全国儿童文学奖”在人民大会堂颁奖,科学文艺作品入选24部,一等奖是《小灵通漫游未来》和《飞向人马座》,获二等奖的有叶至善、萧建亨、童恩正和鲁克四人的作品,当时的科幻创作和出版之旺盛和强势由此可见一斑。
据科学普及出版社的编辑白金凤回忆,当时是有一个科幻创作界的,一个群体,很团结也很高产,有老作家,也有刘佳寿、魏雅华、宋宜昌等新秀,包括还只是中学生的吴岩。
围绕着这个群体,科幻文学的发表和出版也很红火。那几年,几乎所有的文学刊物和科学报刊都争相发表科幻作品,几乎所有的科技类出版社对科幻小说的出版都是敞开大门的。内地的科幻刊物有5-8个之多,海洋出版社的《科幻海洋》、江苏科技出版社的《科学文艺译丛》、四川省科协的双月刊《科学文艺》、科学普及出版社的文摘性刊物《科幻世界》、新蕾出版社旗下创办的中国第一份科幻专刊《智慧树》。哈尔滨市科协动议创办中国第一份科幻小说专报,从1981年开始,先在《科学周报》的副刊上设8版增刊作为试刊,名之以《中国科幻小说报》。除了这些专门发表科幻文学的阵地,还有《少年科学》、《科学时代》、《科学画报》等积极刊发科幻作品的科普杂志。
中国出版界很快形成了科幻出版“四大重镇”:北京、上海、四川和黑龙江,集中地同步展现着中国原创科幻的水准。而自从1980年2月19日郑文光、童恩正、叶永烈、萧建亨四人在《光明日报》发表关于科幻小说创作谈,科幻界有了“四大金刚”或“四大天王”的说法。后来,“四大金刚”的阵容有所改变,萧建亨创作渐少,慢慢淡出,刘兴诗补进来,坐了第四把交椅。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科幻小说创作的真正繁荣不完全表现在多产,文学质量也全面提升,积极探索自我角色定位,旗帜鲜明地寻求本土特色和民族化。较之1949年到文革前那段时间的科幻创作,这一时期的科幻小说,人物姓名普遍中国化,少见“托马斯”和“安妮”了,故事场景也每每设在本土而非S国。郑文光就是凭借写中国历史的《地球的镜像》,打入英文世界的《Asia2000》杂志,并被香港报道为“中国科幻之父”,虽然这个称号后来也给他带来了好些麻烦。
科幻创作的题材也趋于现实。鲜为人知的是,文学圈流行过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寻根文学等,都有相应的科幻版本。比如《星星营》引用《白毛女》“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主题,写文革期间,造反派给“牛鬼蛇神”注射反激素,激发其返祖现象,长出尾巴来,变成半猩猩。
科幻作品当时已经开始获得主流文学界的承认,《珊瑚岛上的死光》发表在《人民文学》,并跻身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飞向人马座》则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中国原创科幻正处于青春早期,生命力蓬蓬勃勃,蓄势待发,酝酿着巨大的突破和成熟。但就在这时候遭遇到的历史寒流,几乎酿成灭顶之灾。借用魏雅华在2006年全国科技大会上的话说:“1980年,中国至少有三四十种专业科幻刊物和报纸,还有两百多种文学期刊、一百七八十种科普期刊,中国一千多种报纸都在竞相发表科幻小说,每年都有数百篇上千篇原创作品问世,那样的辉煌留给我们的,是一种近乎凄美的记忆。”“中国的科幻小说一跤摔倒,二十多年过去,元气大伤的中国科幻至今没爬起来。”
姓科姓文的争论
在说中国科幻遭遇的毁灭性打击之前,应该提到这之前的“科文之争”。早在1979年,科幻文学姓“科”还是姓“文”的争议就已经浮出水面。之所以产生分歧,要从中国科幻的历史说起。
建国初期,中国并没有科幻,只是在科普工作过程中,由郑文光创作了新中国第一部贴着“科幻小说”标签的《从地球到火星》,发表在1954年的《中国少年报》上,由此还引起了北京地区的火星观测热潮。从此,科幻作为科学普及教育的一种生动形式,被保留和延续了下来。
长期以来,科幻小说在中国更通俗的称谓是从前苏联引进的“科学文艺”,是“科学”而不是科学“幻想”。上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中国科幻的第一个创作高峰是伴随着周恩来“向科学进军”的口号出现的。改革开放初期的第二次创作高峰,也是因为1978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召开,随着“科学的春天”一起到来的。
这样的“家庭出身”和“成长背景”,使得中国科幻一开始就打上了两个烙印:给孩子的,配合科普教育的。在一个必须有“集体归属”的时代,科幻却一直悬在科学圈和文学圈之间,没有着落。它更多的属于科学界,但相对于科研,科普只是科学界的一小块,科幻则是正规科普工作的补充形式。在文学界,它只是儿童文学的一个分支,边缘的边缘。
事实上,中国第一代科幻作家几乎都是科学工作者,郑文光是中山大学天文系第一批毕业生,北京天文台副研究员,刘兴诗是四川地质学院教师,其他如古生物学家刘后一、张锋、人类学家周国兴、医学家李宗浩等。叶永烈毕业于北大化学系,《小灵通漫游未来》其实算科普小说,更不用说科普读物《十万个为什么》了,所以他1979年获得的是“全国先进科普工作者”称号。
但科幻小说家们并不认可这样的地位和定位,他们既不是只写给小孩子看的,也不是只为了科普,他们的写作有更远大的理想。有社会批判、人性洞察,他们要写社会、写民族、写对科学和人类命运的思考。
于是,矛盾出现了。
开始是评论家站在科学普及的立场,批评小说中科学知识的错误,作家们则认为,科幻是文学,更重要的是激发想象力和对科学的兴趣,不是传授具体的科学知识。这样的争议渐渐升级,触及到了科幻小说的本质,是“科”还是“文”?
《中国青年报》的“科普小议”栏目成为辩论意见最为集中、尖锐的一块阵地。一边是科学评论家们批评“违反科学的幻想”,一边是科幻作家们的自我辩护。作家们没有后援,评论界则获得了部分科学家的支持,钱学森曾多次表示,科幻是个坏东西,因为科学是严谨的,幻想却没有科学的规范。科学和幻想是两种不相干的、敌对的东西。
为了应对科文之争,郑文光曾提出“硬科幻”和“软科幻”之分。HardSF的代表是凡尔纳,更多从哲学、社会学角度反思科学的SoftSF则有代表人物威尔斯。但这样的理论建设并没有化解科文之争,更大的观念冲击和正面冲突已经势不可挡。
科幻有多超前
也许我们必须了解科幻在中国有多超前,才能真正知道科幻在当时多么不容易被正确认识和理解。
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老编辑叶冰如的一段回忆可以作为当时佐证。1978年,她约到了《飞向人马座》书稿,却完全看不懂。当时,经过十年动乱,国家还很贫弱,买米买豆腐都需要“票”,“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仍是多数人的生活梦想,买个立柜就算添了件大家具,新婚夫妇惹人眼红的“三大件”是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学生能有支钢笔挂在胸前是很可骄傲的事情,社会上的人在谈论出身、平反、四人帮,进步一些的,谈论刚恢复的高考、夜校……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居然还有一群人,嘴里蹦的词是中微子,星际航行,转基因,大爆炸,时间隧道,基因武器,宇宙空间站,黑洞,太空移民,智能机器人,生物工程和星球大战……学中文、爱语言、做文学编辑,叶冰如却无力切入科幻作家们的语言系统,一般人说“想不起来”,他们说“脑子短路”,一般人说“像木头人一样”,他们说“成了植物人”,这些新词对叶冰如来说,陌生又新奇,似乎带着另一个世界的气息。
叶冰如的感觉或许能折射出当时科幻对社会上普通读者的冲击力。科幻创作之超前还可以举个例子:给《飞向人马座》书稿配插图。所有的人都认为插图应该富有现代感,但插图画家很发愁,怎么才能有现代感,谁都不知道。小说中的人物穿什么衣服?当时人一般穿蓝色制服,街上能见到的只有深蓝、浅灰、纯黑三种颜色,风气才刚开放,最时髦的也不过是白色或微带粉色的“的确良”。结果画出来的宇航员,统统穿四个大口袋的笔挺制服。文中有一张能上下升降、全方位转动的金属椅子,插图作者只见过方木椅、长木凳,再高级一点,领导干部坐的藤椅、沙发……画来画去,脱不出这类模样。“能转动”的“金属椅”?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
那是1979年的事。
如果说科幻对于普通人来说超前了太多,那么对于科学界恐怕也超前了几步。《太平洋人》说从太平洋底分裂出一个行星,上面的猿人复活了。科学评论家指出,“死而复活违反自然规律”,“陶器的出现是新石器时代的标志,新石器时代的人属于智人”,小说里二百万年前的猿人能制造陶罐“无论如何也讲不通”,“是对人类发展史和考古学的极大不尊重”。《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迹》描写科考队在珠穆朗玛峰发现恐龙蛋化石并孵化出古代恐龙,被古生物学家批评为“伪科学”,会毒害青少年的。于是牵扯到科幻小说的社会性问题,限定给少儿看的小说,不合适写爱情、犯罪、社会反思。否则就是“低级趣味”,但科幻作家对科学、社会、人性的反思,如何表现?
争论的本身是一些重要的理论问题,理论辨析和建设对于科幻创作本来是大有帮助的,却在彼此恶意攻击的吵闹中被搅成了浑水。批评的焦点很快从这些纯技术问题转为科幻小说的性质问题、社会影响,最后上升到政治问题。评论界最集中批判的是风头正健的叶永烈,他的高产被认定为赚稿费的唯利是图。魏雅华的成名作《温柔之乡的梦》写机器人妻子对主人百依百顺,温柔之极,却不能让人满意。被批评为“反社会主义”、“一篇下流的政治小说”。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草
就在科文之争闹得不可开交之际,1983年,“清除精神污染”运动开始了。
时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的王若水曾在《周扬对马克思主义的最后探索》一文(收入王蒙、袁鹰主编《忆周扬》,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8年)中提到,运动的导火索是对周扬、王若水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的批判。文革结束后,全社会思想解放,对于“人”的认识和讨论风行一时。1980年《中国青年报》关于“人生观”的讨论轰动一时,同年《人民日报》发表《人道主义就是修正主义吗?》影响很大。
3月的“纪念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学术会”上,周扬的讲话稿是《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几个理论问题的探讨》,讲到了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关系,和人的异化问题。据时任《人民日报》副总编王若水的说法,胡乔木对讲话不满,但没有直接当面表达,却临时调整会议安排,旋即出现理论文艺界“存在精神污染现象”的论调,称精神污染的实质是散布资产阶级和其他剥削阶级腐朽没落的思想,散布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和共产党领导的不信任情绪。很快,“精神污染”字样出现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标题和社论中,相关文章连篇累牍。
在这场运动中,科幻在行政上被定性为“精神污染”,受到直接正面的打击。批评科幻“散布怀疑和不信任,宣传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和商品化的倾向,正在严重地侵蚀着我们的某些科幻创作。”“极少数科幻小说,已经超出谈论‘科学’的范畴,在政治上表现出不好的倾向。”一时间,所有的科幻出版部门风声鹤唳,噤若寒蝉。出版管理机关多次发文禁止刊发科幻小说,相关杂志纷纷停刊整顿,已经试刊成功的《中国科幻小说报》,申请刊号的报告再也没有下文。最严重的时候,中国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发表一篇科幻小说。
科幻创作界受到重创,郑文光刚完成的长篇《战神的后裔》预计作为《科幻海洋》头条发表,杂志都已经制好版,突然接到上头命令,《科幻海洋》停刊,海洋出版社作为科幻出版重镇,被勒令整顿。1983年4月26日,编辑叶冰如把这个坏消息告诉郑文光,并约好第二天去办公室取回文稿。
但是第二天郑文光没有去取稿,他早上突发脑溢血,卧床半年后,终于能够站立并歪歪斜斜走路,但右手完全萎缩,不能正常发音。他的创作生涯从此结束——这一年,他54岁。
叶冰如说,郑文光那时候是科幻界实际上的领头羊,他也是第一个倒下的科幻作家,随后,叶永烈退出科幻界,童恩正和萧建亨先后出国,其他科幻作家纷纷封笔。有一段时间,全国没有一篇科幻作品,果然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清污”很快就在当时的国家领导人干预下偃旗息鼓了。但对于科幻来说,1978年,其兴也勃,1983年,其亡也忽。虽然1980年代后期,新一代科幻作家开始成长,并时有佳作,但再也没有恢复到1978年的“举国繁荣”,而直到今天,2009年3月,中国的专业科幻作家仍凤毛麟角。好像国际科幻界不在乎缺中国这一块,中国的科幻还有未来吗?
如果当年,中国科幻的生存环境稍微好一点,如果科幻自身的生命力和抗风险能力更强一些,如果有更成熟、更有说服力的作品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