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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暗香(中篇小说连载之十三)
快放暑假的时候,鞍山村小的罗老师接到远在深圳打工的小儿子单位发来的电报,告知他儿子在上班途中遭遇车祸,生命垂危,请他速去深圳,处理相关事宜。
当老罗夫妇跌跌撞撞地来到中心校请假时,校长乔平川颇有些为难。准许吧,村小就剩下杨槐一位老师了,她晚上的安全和学生白天的安全便成了一个大问题。不准吧,人命关天,更不近情理。最终还是准了罗老师的假。
罗老师临走前告诉乔平川,杨槐最近老是一个人悄悄落泪,情绪一点都不好,有时连饭也不吃,估计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请校长多关心她一下。随后交出了他的住房钥匙,说是供临时代课的老师住宿。
几乎被人遗忘了的杨槐,被罗老师的话重新拉回乔平川的视野。莫非杨槐失恋了?被她省委组织部的男朋友抛弃了?乔平川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顾忌一旦消除,欲望又蠢蠢欲动。
全校只有乔平川没有上课。他对王主任说,“现在还没有到放假的时间,村小那三个班是不能提前放的,学校又抽不出其他人手,看来只有我亲自下去代课了,这几天就辛苦你,多巡视一下教室。”说完到街上买了几瓶啤酒和几天的卤菜,拎起换洗衣物直奔村小。
杨槐明显瘦了。但是憔悴与消瘦并不能掩饰她的美丽。忧郁的美使她更具楚楚动人的魅力。她见来代课的竟然是校长乔平川,略显吃惊,可还是勉强地笑了笑,主动打了个招呼。
中午放学后,整个村小就只剩下乔平川和杨槐两人了。
杨槐到厨房煮饭。乔平川跟了进来。他说,“小杨,少弄点菜,我买了几样卤菜过来,将就吃吧。”
厨房是由半间教室简单改建而成的,为村小教师公用。平时这里是罗师母的舞台,她把香喷喷的饭菜做好后,便扯起嗓门喊杨槐吃饭,情态像极了母亲。杨槐特别善解人意,“大妈、大妈”地叫着,直喊得罗师母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
杨槐住在厨房隔壁,是另外半间教室的四分之三,余下的四分之一做了浴室,供杨槐专用。罗老师夫妇则住了紧挨厨房的另一间教室。
两个人的饭局因彼此年龄、性别、地位、情趣的差异而显得有些沉闷。缺乏交流的沉闷,就像一潭死水。你看不见浪花飞溅的激越,表面的停滞使人感到一种呆板和僵直。想让水面活跃起来,可以打一个水漂,投入一块巨石,刮起一阵大风,或者往水里投放一定数量的鱼。但是这些都不能让水面长久地生动。惟有在堤上掘开一道口,水才能流动,才不至于成为死水一潭。
乔平川想在杨槐的堤上掘一道口,让她变得美丽而生动。无奈杨槐没有给他挖掘的机会,她草草吃完一碗饭,礼貌地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乔平川语言的铁锄,悬在半空,失去了方向和目标。
晚饭的时候,乔平川从罗老师家里搬来了一台落地电风扇。随着扇叶的旋转,燥热被一阵凉爽取代。经过一天的接触,杨槐面对乔平川时的拘谨已减了几分。她害怕乔平川晚饭后回中心校。想到夜晚独守村小,她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乔校长,今晚你不会走吧?”杨槐怯怯地问道。
“哈哈哈,我怎么能撇下你一个人走呢?今晚我们喝酒!酒后吐真言。你有什么烦心事,尽管告诉我!”乔平川开怀大笑。
这一次,杨槐没有推杯。
收到阮强的信已经两周多了。信中,阮强提出了分手。他说,在省直机关卧薪尝胆工作了一年,看不到丝毫曙光,原来的想法过于单纯和幼稚,以为单凭自身努力就能改变现状,就能把杨槐调进省城,现在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他目前有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部里准备送他到省委党校学习两年,拿本科文凭,但前提是答应与部领导的侄女处对象。在爱情与事业之间,阮强选择了后者。他告诉杨槐,再向她表达空洞的爱意是对她进一步的伤害,他不想欺骗她,也不敢奢望能得到她的宽恕和理解,只是希望她彻底忘了他。杨槐非常了解阮强,知道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一旦选择离开,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但她还是去信挽留,结果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酒精再一次释放了杨槐的忧伤。乔平川的询问与安慰让杨槐找到了情感宣泄的载体。她不断地诉说,不停地喝酒,直至酩酊大醉倒进乔平川的怀里。
她太困、太累也太醉了。乔平川无法唤醒她,甚至无法搀扶。他只好抱着她走进她的卧室,把她横放在床上,为她脱掉鞋子。
杨槐的寝室极其简陋,一个洗脸架,一个面盆,一条毛巾,一只开水瓶,一只木箱子,一台微型电风扇,一套学生用的课桌凳。
乔平川打开电扇,室内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微弱的风不时吹起杨槐的裙摆,露出匀称白皙的大腿,同时撩起乔平川的遐想与狂躁。他用湿毛巾给杨槐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泪痕 。
杨槐的脸灿若桃花,她的胸部随着呼吸不断起伏。乔平川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杨槐花一样的脸颊和起伏的峰峦。也许是毛巾的凉意,也许是乔平川的手,触及到了杨槐的潜意识,她在迷醉中握住了压在她胸部的五指,说了一句:“强,别离开,要我。”
听到后半句的乔平川闻言大喜。他期待着女王的这道圣旨。其实没有杨槐醉梦中的恩准,他也铁定了心要攻陷这座城池。而现在,他神往的城堡虚掩着城门,守城的将士都睡着了。
这是一具几近完美的胴体。它可以让所有正常的成年男人心驰神往。乔平川试探着压上自己的唇,见没有反抗,随即压上了整个身体。
杨槐紧紧抱住了这段真实,就像在大海的风浪中抱住了一块泅渡的木板。这么多天来,她的心一直在漂浮,没有方向,没有依靠,没有归宿。恍惚中她似乎抓住了自己喜欢却又快要失去的东西。因此,当乔平川进入她身体时,她没有表现本能的拒绝,而是随浪追逐,一波又一波。
杨槐是在半夜醒来的。她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被一个裸体抱着,发出了一声穿透夜色的尖叫。随即立起身拧亮电灯。裸体被叫声惊醒,在灯光下睁开了眼睛。
“你?!流氓!”一记比话语还简洁的耳光拂了过去。
“怎么啦,小槐?”裸体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我要去告你!”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流氓……”
“是你让我留下来的啊。”
“你灌醉了我,乘人之危。给我滚!滚!”两行清泪涌出了杨槐的眼眶。
“不发生已经发生了,再来一次吧!”裸体复又把她扑倒,重新压上。
神智已清的杨槐坚决抵御这种侵犯。她在厚重的压迫下左腾右挪,甚至动用了双手和牙齿。她的反抗无力而缺乏技巧,反倒刺激了裸体的占有欲。很快,她的双手被一只手制伏,交给了她的背;她的脸被另一张脸蹭着,锋利的牙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她再一次被强行打开。没有了迷醉时的兴奋。她感到了屈辱。
杨槐彻底放弃了抵抗。犹如活死尸一样地躺着。
事毕,乔平川搂着她不断地道歉,许诺一年后把她调回中心校,还说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离婚娶她。
杨槐大脑一片空白。
天亮了。槐林中传出的鸟鸣此起彼伏,像一段抒情的音乐在山间流淌。杨槐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旋律中开始的。但是今天,她静静地躺着,失去了思维的常态和工作的惯性。
乔平川在第一个学生到校之前起了床。他煮了两个荷包蛋,端到杨槐面前。杨槐将热腾腾的碗砸向乔平川。乔平川一闪,碗摔在地上裂成大小不一的数片,被白色蛋清包裹的蛋黄碎了一地。
乔平川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减缓了剧跳的速度。生气比麻木好。这至少表明杨槐大脑的思维在有效运转而非停滞。也就是说名誉和传统习俗将作为强大的力量进入意识,左右一个人的行为。
乔平川最担心的是杨槐羞愤自杀或者举证控告。其中任意一项都足以把他送进高墙之内。而现在,杨槐并没有起床收集物证的意思;她的愤怒恰恰证明了她对生命与尊严的珍惜或者眷顾。一个绝望的人,是不会有愤怒的。
乔平川柔声说,“小槐,累了就好好休息吧,你的课我帮你上。”
杨槐没有搭理他。她把目光移向墙壁。
白纸张贴的墙壁上只有一副她最喜爱的画——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平时,她几乎每天都要凝视这个女人的笑。她觉得她的笑神秘而高贵。她渴望有一天也能拥有这样的绝世笑颜。而现在,她感觉这个女人的笑好像变味了,充满了揶揄和嘲讽。昨晚,她始终用这种质地的微笑,目睹了自己两次受辱的过程。她没有为她呼救,没有走出画来伸张正义。她用这样的笑纵容了一个衣冠禽兽对她贞洁的强取豪夺。
杨槐流尽了泪水的眼睛干涩、无神。她闭上眼,感到心力交瘁。一年前为爱情奉献贞操,一年后被暴力夺走贞洁,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两件尊严的外衣都失去了。她的天空阴霾弥漫。她看不到未来的曙光。她真想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不再醒来。
杨槐还是起了床。促使她起床的动因是一群孩子天真无邪、清澈如水的目光。当这些孩子听说杨老师病了时,纪律和校长的威严都无法阻止他们的焦急与关切。他们从教室里冲了出来奔向杨老师的寝室,在征得老师的同意后安静地走到老师床前。稚嫩的童音、期盼的眼神,猛然触动了杨槐休眠的责任感。她的心变得柔软起来。她对那群纯净的目光虚弱地笑了笑,叫他们马上回到教室,她随即就来上课。
午饭和晚饭都是乔平川在张罗。杨槐没有吃午饭,晚饭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乔平川一整天都在献殷勤,陪着不是和小心。杨槐始终没有回应他。
吃过晚饭,杨槐烧了一瓶开水径直回到寝室并反锁了房门。她用冷水冲着开水洗澡,反复地擦拭着身体,擦拭着身上的污垢和羞辱。但是镂刻于心灵的羞辱又怎能被水轻易地洗擦得掉?
洗澡的水声,时断时续,不停地撩拨着隔壁的乔平川的欲望。他的心再一次鼓荡着邪恶。杨槐雪白、丰盈的身体在昏暗的光影里宛如百合盛开,香气袭人。乔平川有了破门而入的冲动,但很快就被理智镇压了下去。要想长久拥有这朵清香四溢的百合花,一味用强是很愚蠢的。
杨槐洗完澡,穿着睡裙坐在书桌旁。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她的日记是从与阮强相爱开始的。三年时间,记载了她三年的苦乐年华与情感经历。初恋的甜蜜,冲动的惶惑,人流的苦涩,离别的相思,从教的欢愉,失恋的悲伤……全都回荡在字里行间,汇集成厚厚的一叠情感标本。
她用颤抖的手,记下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受屈辱的经历和感受。她想到过死,但是死亡的理由远远小于生命存活的意义。她铭记着三毛的一句话:“既然有勇气选择死亡,何不把这份勇气用于生呢?”她在否定死亡这一选项时认为,我凭什么拿自己珍贵的生命去向别人强加给我的屈辱埋单呢?同时她也放弃了控告。她写道,与其别人说我纵容了罪恶,不如说是我向世俗妥协。她要用这种隐忍来庇护自己作为女人的名声以及父母在世俗中的尊严。她知道年迈、保守的父母经不起如此沉重的打击。
乔平川乘杨槐上课之机,撬松了杨槐寝室门锁旁的一块砖头。他要让杨槐夜晚的反锁流于形式。
然而,就在乔平川准备把手伸向那块松动的砖头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只老鼠把杨槐推进了乔平川的怀抱,并从此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关系。
杨槐天生怕鼠。无论大鼠小鼠还是灰鼠白鼠,只要进入她的视线,她立刻惊悸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第二天晚上,一阵窸窣声把杨槐从睡梦中惊醒。她开灯一看,一只硕大的长胡须长尾巴的家伙溜上了她的床。她吓得花容失色,凄厉尖叫。叫声又把长尾巴吓得在床上乱窜。乱窜的老鼠加重了杨槐的恐惧。她顾不得穿上衣服就打开门奔了出去,却一头闯进守候在门外的乔平川的怀里。又是一阵惊吓,便昏了过去。
乔平川把她抱进屋里放在床上。没过多久杨槐醒了。她一把抱住乔平川,连声说,“老鼠!老鼠!”
乔平川拍了拍她光洁的肩,顺势躺了下来。他搂住了仍在瑟瑟发抖的娇躯,柔声说,“别怕,没事了。”
他的双手不安分地在杨槐的全身游走。杨槐的胸罩与内裤很快与她的身体分离。女人的处女地,一旦被男人开垦,生地变成熟地,荒芜便失去了意义。她们渴望耕种,其实是性意识的复苏与觉醒。杨槐在乔平川手指与舌尖的立体攻击下,身体就有了被耕种的欲望。这一夜,乔平川也是老夫聊作少年狂。
暑假过后,杨槐仍在村小教书。她质问乔平川,为什么不兑现调她回中心校的诺言。乔平川说,由于没有新老师分来,还得委屈她在村小多呆一学期,同时他给她买了许多服饰和化妆品,借此弥补对她的亏欠。
其实乔平川根本就不打算调杨槐回中心校。一方面他想始终把她置于艰苦、被动的地位,以便长期操控;另一方面村小的偏僻更利于他与她的幽会。
国庆节假,杨槐的舅妈给她介绍了一门亲事。小伙子军校毕业,长得高大英武,是个中尉连长。他一见杨槐,惊为仙人,满心欢喜。杨槐也答应接触一段时间看看。于是鸿雁传书,锦鲤潜泳,从军营到学校,架起了一座情感通道。杨槐渐渐找到了一点爱的感觉。她冬眠的心开始在秋季醒来。
村上没有邮递员。从军营寄来的信只能到达中小校,然后由中心校转交给杨槐。心中鼓荡着爱的杨槐自然会冷落乔平川。这种疏远引起了乔平川的警觉。他轻易拦截了这些信。自从粘上杨槐后,他老婆的二亩三分地便疏于耕种。这好比开车,开惯了奥迪、尼桑就不想再开野马了。
他威胁杨槐 ,如果她单方面终止与他的那种亲密关系,他将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她的父母和男友,同时让她永远扎根村小。面对这样严厉的制裁,杨槐妥协了。她默许乔平川继续在她的土地上耕种,只是不再计较收成。
乔平川的老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责任地被丈夫放荒久了,自然就起了疑心。但她颇有心计,知道捉贼、捉奸的道理。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月夜,她尾随丈夫走了三公里的乡村小路,硬是把乔平川堵在了杨槐的床上。她铁青着脸,看着惊慌失措的两人,忿恨地说了一句,“一对狗男女!无耻!”便拂袖而去。
乔平川一连几天在老婆面前谨言慎行,他一口咬定是杨槐性贿赂他,目的是想尽快调回中心校。他不断忏悔,信誓旦旦地保证将与杨槐一刀两断。同时夸张地在老婆的土地上激情耕种。他的老婆在久旱之后得到了一次淋漓尽致的浇灌。老婆说,如果不是为了读高三的女儿和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她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然而乔平川就备受煎熬了。他已经痴迷于杨槐的身体,犹如一个瘾客迷恋罂粟花的美丽与毒性。当欲望涨潮的时候,自制就成为一柄刺向自己的剑,招招追魂,式式夺命。他宁可铤而走险,直至毒发身亡。
乔平川忽略了妻子异乎寻常的沉默。他把这种沉默当成了忍让与顺从。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这场暴风雨来势凶猛,而且冷酷、突然。诱发这场风暴的是乔平川的女儿在经历那个“黑色七月”的高考后名落孙山。这个令人沮丧的结果在乔妻心中激起轩然大波。失望、自责、心疼瞬间转化为愤怒,矛头直指乔平川和杨槐。她偏执地认为,正是杨槐这个狐狸精勾引了自己的丈夫,使他无暇关心女儿的学习,女儿才会如此惨败。
她不计后果地选择报复。
风暴悄然逼近杨槐。
那是杨槐从教的第三个九月。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下午,乔平川急冲冲地赶往鞍山村小。近两个月没有触碰杨槐的身体了,欲火把他烧得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就连女儿高考落榜他也显得无关痛痒。而杨槐与军官的恋情正在稳步推进。暑假的时候她到军营探了一次亲。她的美貌与柔情令军官的同事羡慕不已。军官几次提出亲近的要求,都被杨槐礼貌地回绝了。没有得到的东西,反而愈显得珍贵。杨槐就这样被军官宠爱着,感到踏实无比。但她同时又害怕失身的事实最终湮灭正在疯长的爱情。
杨槐以经期为由拒绝乔平川。乔平川说,别懵我,你的经期在每月中旬。说完便剥光了杨槐和他自己。杨槐被他放倒在床上。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等待结束。性爱失去了互动,就失去了场面的热烈和生命的精彩。乔平川欲望的潮水,在无风的海面滚过,没有海风的推波助澜,没有礁石的激情相拥,便涌向海滩。宽阔平坦的海滩消解了涨潮的最后一道冲击。于是退潮了。
乔平川不甘心这样的溃败。他迅速地完成第二次集结,投放了所有的肢体语言,分上中下三路合击。他要点燃杨槐,与自己一起燃烧。情欲的着火点是随环境、对象、心情以及身体状况而不断变化的。现在杨槐的着火点接近冰点。她快要凝固了,又岂能被轻易地点燃?
就在这冰与火的对峙中,房门被撞开了。乔平川的老婆率人冲了进来。床上没有任何遮羞物。两人赤条条地被收进相机。风暴在这间屋子里全面爆发了。
乔平川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舅子拉下床,责令他穿上衣服。
杨槐则被乔平川的两个同样健壮的舅母子裸身拽出屋来。谩骂,羞辱,在光天化日之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同成分的目光汇聚在杨槐性感美丽的裸体上。杨槐双手护胸蹲了下来。她哭着哀求乔妻黄某,允许她穿上衣服。作为前敌总指挥的黄某,断然拒绝了情敌的要求。
愤怒与妒火早已把她烧变了形。她忘记了自己教师的身份,忘记了女性的柔情与宽容,忘记了法律。她要用极端的方式彻底摧毁杨槐的声誉和自尊。
最终,暴行被一位曾经的施暴者制止了下来。这是邻村一个叫六哥的地痞,因抢劫、强奸入狱七年,刚刚刑满释放,周围的人都怕他。他用在监狱里所学的法律知识作武器,用自己狼籍的名声作后盾,一下就镇住了这场风暴。
乔妻黄某不善此等阵仗,见有人上台打擂,两个兄弟都怕他,马上鸣金收兵,押着丈夫班师回朝。这时围观的人群里走出罗师母,她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将杨槐轻轻裹住,扶进寝室。她在人群里焦急地观望了好长一段时间,有好几次欲站出来维护杨槐,都被罗老师拉住了。
但是,风暴的余波还在继续向外扩展。
这里的村民是质朴而传统的。在他们的意识里,男女出格之事,责任与错误全在女方。于是,他们看杨槐的目光便明显多了一点鄙夷和不屑。在大人的影响下,那些纯朴如一张白纸的孩子,开始把他们心目中美若天仙的杨老师,看成丑陋恐怖的女魔头。他们纷纷畏而避之。一月之内,仅五十四人的村小,转学和辍学者达二十余人。
杨槐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引为家门之大不幸。体弱的杨母受此打击,从此一病不起。杨父清楚女儿的为人,深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因为任何缘由去勾引男人。他感觉杨槐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拉她一把,反而在背后推一掌,那无疑是要女儿的命。他强忍着羞辱和愤怒,来到村小找女儿。
杨槐每天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上课,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和丰韵。她没有一点胃口,不想吃任何东西。幸亏热情的罗师母,始终善待杨槐如亲生闺女,每餐把饭菜送到杨槐寝室,强迫她多少必须吃一点。杨槐的生命才得以延续到现在。
杨槐向父亲和盘托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说,我辱没了杨家门风,害得妈妈大病不起,害得您老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是个不孝不敬的女儿。
“我们去告那姓乔的。”父亲愤怒地吼道。
“当初没有去告,现在还有意义吗?”杨槐一脸漠然。
“就这样委屈你自己?”父亲心有不甘。
“认命吧……”
“那你要好好地活着。你可是我和你妈唯一的希望呵!”父亲轻轻地拍着杨槐的肩膀。
在杨槐最无助的时候,她收到了来自军营的信。连长告诉她,他收到了一封加盖武胜乡中心校公章的信,写信人自称是校长夫人,信中说杨槐与校长私通,奸情败露,世人皆知。还说之所以告诉他,是为了维护军人的尊严和军婚的神圣。连长问她,那封信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没有必要再回复他了。他将寻找一个能忍受寂寞的人共度此生。
这分明是一封断交信。尽管措辞委婉,语气平和,闻不到丝毫硝烟味。但杨槐还是感到了词锋的寒意。
一种决绝的冷。
去年国庆节后,从军营飞出了第一封信。军旅的神秘与军人的激越,让杨槐领略到了一种陌生的真实。这种真实给她带来全新的感觉:淡淡的快乐中有一份安然入睡的踏实。这种踏实演变为安全感,就成了女人步入婚姻时苦苦寻觅的幸福珠链。现在,这根珠链却变幻为杨槐头顶一朵虚无缥缈的云,无法再变回原来的形状了。
明天又放国庆节假了。杨槐准备吃了晚饭后回老家一趟,看望一下父母,然后在天大亮以前离开家乡,再去县城苏小那里散散心。从村小回家,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她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家,她害怕看到亲友乡邻异样的目光。那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她在一周之前就写信给了苏小。苏小回信表示欢迎。苏小已经转行到了工商银行。
不料晚饭后下起了瓢泼大雨。杨槐只有一把遮阳的小伞,根本无法遮挡这样大的雨。她不得不放弃回家的打算。下午放学的时候,罗师母问她回不回家,她说要回。罗老师夫妇就放心地回了农村的家。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把杨槐孤身困在了村小。杨槐把自己关在寝室,听着雨打窗棂,任凭雷声滚过屋顶。所幸雷电没有影响照明。她害怕雷雨之夜的黑暗。杨槐躺在床上,借助灯光的照耀梳理紊乱的思绪。
可这明亮的灯光,却引来扑火的飞蛾。一只扑灭杨槐生命之火的蛾。那个叫六哥的地痞,在下午不经意地碰见了回家的罗老师夫妇,于是贼心顿起,想乘着雨夜溜进村小顺手牵羊捞点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意外地发现了灯光下熟睡着另外一只美丽的羊。他惊喜地看到了那块松动的砖头。
杨槐是在六哥脱她衣服时被惊醒的。她激烈的反抗招致两记耳光和一顿辱骂。
六哥说,“他妈的臭婊子,那天要不是我站出来解围,不晓得你还要被参观好久!你就不懂得报恩呵?!”
杨槐拼死反抗,可是她太单薄和虚弱了。当六哥气喘吁吁地如愿以偿时,杨槐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而且血流不止。
直到半夜,六哥才心满意足地爬下杨槐的身体。他拍了拍杨槐的肩,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钞票,说,“谢谢啦,你是我见识过的女人中最好的一个,有空还来照顾你!”
雨仍在窗外不停地下。
杨槐目光呆滞,意识模糊。
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绕:到天国去吧,那里没有人世间的龌龊与邪恶!
她缓缓地走出了栖息两年多的小屋。走进雨里。走向校门外那口废弃多年的老井。
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冰凉的世界。
然后是一种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