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丈夫小说阅读答案
⑴ 沈从文 《丈夫》 读后感
沈从文是个多产的作家,虽没有经历过正规的高等教育,却写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塑造了一系列生动而深刻的人物形象。在《血》、《菜园》、《大小阮》中,我们可以看到沈从文多年行伍生涯的影子;《边城》描绘的是未被现代文明所污染的人性世界,优美自然而宁静;《绅士的太太》揭露了两个绅士家庭内部的种种丑行;《八骏图》则讽刺了八位教授的精神病态,外表道貌岸然,内心却是龌龊不堪。作为京派小说的典型代表,多年的行伍、都市生活让他有着颇多的感概。
“年轻的沈从文过早地直面着生活中的鲜血与阴暗,反促使他以后在形诸笔墨时形成了一种追求生活真、善、美的艺术品格”。最不让他忘却的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乡下人情节”。因而沈从文的创作目光也从来没有脱离农村。在早期的文学创作中,乡土题材小说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
发表于一九三O年的《萧萧》与《丈夫》,是沈从文最出色的短篇小说。这两部作品可以说是沿袭了二十年代鲁迅先生开创的乡土文学创作。在体恤下层民众的同时,更向我们展示旧中国农村种种违背人伦道德的陈规陋俗以及民众尚未开化觉悟时的尊严丧失。作者以轻松浅白的笔调触及苦难的旧中国广大农村那些沉默的灵魂深处。这两篇小说在思想和艺术上所达到的高度使沈从文当之无愧地走在新文学杰出作家之列。
在这里,我们将主要针对后者作一番简要的剖析,以期能够从新的角度与新的层次上来了解领会作者所揭示问题的本质及意义所在。《丈夫》一文着重于男主人公的心境变化,在复杂的思想斗争之后与妻子双双携手抛弃花船,回到生养他们的土地去,这正是农民的人性回归,也正验证了 “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这句俗语。
一
二十世纪的湘西,这个可以看做是沈从文故土情节之所在,是汉、苗、土家等多民族的聚居地区。小说《丈夫》是写湘西某地花船上的妓女生活故事。来自于穷乡僻壤的年轻女子“老七”,由于维持生计,不得不上城里来卖身。为了铺排故事的矛盾冲突,作者特意选择了丈夫前来探望妻子几个场景,作了绘声绘色而又淋漓尽致的描述。其间还穿插介绍了与之相关的乡风民俗和社会背景,穿插刻划了几位主要人物性格以及他们相互间的微妙关系,读来别有风致而又耐人寻味。
生活艰难,乡村的农民尽管日日土里刨食,却依然衣食难保,倒是将妻子送到城里的花船上卖身可以轻松地改变家里的窘境。这已经是一种正当的谋生手段了,“在名分上,那名称与别的工作同样,既不和道德相冲突,也并不违反健康” 。以致于诚实耐劳、种田为生的丈夫大都“在娶媳妇以后,把她送出来(到花船为妓),自己留在家中耕田种地,安分过日子”。这种在现代人看来极为不可理解的事情在当时众人看来却是“极其平常的事情”。
这篇小说的男主人公是“男子”,作品中并没有赋予明确的名字。然而这并不重要,“男子”一词在文中可以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指女主人公老七的丈夫,一个则可以认为是所有在花船上卖身女子的丈夫的总称。同文章的标题一样,小说正是围绕着丈夫这个中心展开的,当中就极费笔墨地描绘了丈夫的数次心理变化。
作品中女主角老七的丈夫进城后,本没有把妻子领回去的意思,而只是“象访远亲一样”,“背了整箩整篓的红薯,糍粑之类”去看看妻子而已。对于妻子的变化,这乡下来的丈夫感到极大惊讶,只有在妻子问起家乡养的猪,交的田租时,才能胆子大一点儿。而当其烟管被女人夺去,塞给他一支“哈德门”香烟时,他更吃惊了。更为甚者,当看到那“一上船就大专的嚷要亲嘴要睡觉的客人时,这位丈夫不必指点,也就知知往后舱钻去”。“钻”字一出,多少辛酸尽出。做为丈夫,本应堂堂正正地做人,为家庭撑起一片祥和的天空,而现在却仿佛是自身难保,被前来玩弄妻子的客人吓得“钻”进后舱。血性男儿,七尺硬汉,面子何在?读到此,我们真为丈夫的愚昧和麻木感到痛心。所幸的是丈夫已有了一丁点儿朦胧意识,“如今和妻接近,与家庭却离得很远,淡淡的寂寞袭上了身,他愿意转去了。”面对受震惊城市生活影响而变得大方的妻子,在乡下的丈夫看来,与家庭倒生疏了。勾起丈夫心灵的荡漪即在于此。然而妻子并没有完全忘记丈夫,仍然抽空爬起身来,到后舱给丈夫塞一小片糖。于是“正象仅仅为了这一点理由,就得原谅媳妇的行为”。丈夫的这一次心灵波折是在一瞬间就消失的,然而更大的刺激却在后面等着他。
二
如果说丈夫的第一次心理变化,还只是一种淡淡的迷茫。那么,水保的粗暴插入则直接触动丈夫第二次的心理变化,丈夫简直是“出离愤怒”并且“转去”的念头愈发的强烈。
水保是水上一霸,一方面他们站在官府的角度协助管理花船,另一方面则是“名义上”的保护花船,负责清除到花船取闹找碴的“歹人”。因而水保受花船老鸨的尊敬程度不下于官差,但又是令老鸨及女人们所厌恶的。厌恶在于水保可以任意凭借自己的职权玩弄女性,并且可以比阔少们更为潇洒地对女人们说道“今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女主人公老七为了能够更大程度地得到水保这个靠山,还认水保做了“干爹”。爬出舱口的丈夫是仰视着水保的那副嘴脸:
先是望到那一对峨然巍然似乎是用柿油涂过的猪皮靴子,上去一点是一个赭色柔软麂皮抱兜,再上去是一双回环拴着的毛手,满是青筋黄毛,毛上有颗其大无皆黄金戒指,再上去才是一块正四方形象是无数桔子皮拼合成的脸膛。
这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水保在根本上就是一个外表正义而且合法的“强盗头子”,他靠搜刮来满足其自身的物质欲望,靠霸道来满足其丑恶的兽欲。水保可以当着丈夫的面要他转告女人们陪他过夜,不管丈夫是否接受,尽管语言上看似平和,但他们的介入是强暴的,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这就从外部给丈夫以极大的刺激,使得老实本分的他只能以谦卑恭敬的态度来迎合水保的驾临。作者的细致描写将水保的丑态展露无遗。水保那声“我们是朋友”实际上也是一种谎言,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反映出了统治阶级欺骗下层人民的本性。然而,本性善良的丈夫却把水保当做“尊贵的客人”,还和他聊起家常,因为知道“他是老七的熟客,并且老七一定得了这人许多钱”。“他忽然觉得愉快,”便飘飘然,有此得意洋洋,还唱起了山歌。然而,短暂的愉悦之后,丈夫敏感的思维让他意识到了水保的丑恶。他觉察到这个所谓的“干爹”同其他男人一样,也是一直揶揄妻子的美色的,于是丈夫便开始咒骂有着一张“吃红薯的大口”的水保。
为所欲为,粗暴的方式来打断丈夫看妻子的美梦,促进了丈夫心理变化的再一次升潮。丈夫与老七、五多、大娘等人在船中自娱,男琴女颂,欢歌笑语。两个醉熏熏的士兵搅了他们的欢愉。他亲眼看到了“老七急中生智,拖着那醉鬼的手,安置到自己的大奶上”,“这一个在老七左边躺下去后,另一个不说什么,也在右边躺了下去”情景。对于此,他的内心更加地难以平静,外界的一切包括三元宫的戏都难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一切都沉默了。”他的愤恨已经在心里不断地积聚膨胀。
半夜的查船,最终毁灭了丈夫的迷梦。丈夫要求与老七独处本无可厚非,而老鸨的暗示“巡官就要来的”对其来说是巨大的打击,这句话无疑撕碎了丈夫的想法,把丈夫的心灵变化推向最高潮。此时,与妻子在一起的权利都被无端剥夺了,丈夫还有什么欲望继续呆在花船上呢?于是,“干爹家的酒席,火锅,三元宫的戏,荤油包子,”等这此新鲜玩意儿对他来说都彻底地失去了吸引力。
小说的最末几节犹为精彩,形象逼真,蕴涵深邃。老七出来卖身挣钱是丈夫的本意,而当老七把自己挣的钱交到他手中时,“男子摇摇头,把票子抛到地下去,两只大而粗的手掌捂着面孔,像小孩子那样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掷钱于地,说明钱对他来说已不重要,而那“莫名其妙的哭”也正是其心灵压抑下的感情大爆发。这连日来的所见所闻让他感到的是几多痛苦和几多悔恨,这是他的心酸之泪痛楚之泪,也标志着做为丈夫自然人性的觉醒与人格尊严的勃发。可喜的是,在最后,老七和她的汉子一齐回转到乡下去了。
以上,丈夫多次的情感转折,并没有跌宕起伏的语言表现,也没有波涛汹涌的情节安排,更没有强烈的矛盾冲突,只是通过一次次的变化与升潮来传达。他的携其回乡这一举动是对那个罪恶社会做出的反抗。上至巡官老爷、水保恶霸,下至普通商人、兵士,都可以对花船上的女人们恣意妄为。从此,他们可以回到生生息息的土地,重新过已经丢失现在又拾回的普通生活。
三
思想内涵是一篇作品的精髓所在,艺术特色则是作品的外在表现形式。二者的有机融合与统一就能够使作品达到“文质彬彬”的境界。前面我们已经对《丈夫》的主题思想做了一番简要的剖析,现在再让我们分析该小说艺术特色所在。
小说中的乡下女人为生计所迫不得不进城卖身,而丈夫目睹妻子受辱而不能救助,这是多么严酷的现实!然而,作者庄铺陈悲剧故事的情节时,却不是严正地直诉苦难和血泪,而是采用漫不经心、甚至是幽默径松的笔调,让读者从笑中落泪,喜中见悲,这又是沈从文在小说创作中所惯用的一种独特的艺术技巧。
其次,作者采用了荒诞手法来写人记事,因而使他所描述的人和事便显得荒唐可笑而又生动有唆。妓女卖春明明是一种腌脏低下的事情,但作者却以轻松的吻调侃道:“船上人,把这件事也象其余地方一样称呼,这叫做“生意”。她们都是做生意而来的。在名分上,那名称与别的工作同样,既不和道德相冲突,也并不违反健康。”女人卖身与做生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将这二者硬扯在一起加以类比,便使人感到荒诞滑稽,因此作者在这里愈说得一板正经,便愈使人忍俊不禁,尔后又愈使人品尝出那笑声中的苦味,品尝出人性的堕落和社会风气的败坏。
小说的第三个特色就在于使用夸张类比来刻画人物,使人物的形象更加鲜明突出。这是小说《丈夫》的一种重要的艺术手法。在旧社会,水保只是一个够不上品级的芝麻绿豆官,但作者却故作惊人地写道:“他(指水保)的权力在这些小船上,比一个中国的皇帝、总统在地面的权力还统一集中。”尔后,又再从丈夫的角度看水保,称他做“伟人”,说他是“一个督抚的派头,一个省长的身份”。这种将水保跟皇帝,总统作如此耸人听闻的夸张和类比,既显示了水保在船户妓女心目中的显赫威严,也表现出丈夫的卑微低下,两相对照,相映益彰,使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优秀的文学作品,不仅蕴含深刻,题旨鲜明,而且所用的表现手法也独出心裁。小说《丈夫》的表现技巧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它善于运用喜剧的色调来表现悲剧的实质,作者的这种艺术风格和艺术手法的形成是与他的艺术观和审美观分不开。如果说《丈夫》可称为悲剧的话,那它就完全是一出含着微笑的悲剧!
四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愚昧,鲁迅笔下的阿Q,华老栓,中年的闰土等都让我们对之感到万分同情与怜悯,而觉醒的到来则是幸福的开端。丈夫应该就是属于这类的人了。然而,再进一步地深思,抛弃花船的老七和丈夫是用回避的方法来逃避城市里吃喝嗜饮民众血肉的“歹人”。他们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弱者,由于自身力量的渺小,决定了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逃避现实。那么还有其他没有逃离花船的女子,她们的命运就没有如老七一样幸运,最终会走向何处呢?
《丈夫》一文让我们看到丈夫的多次情感曲折之后,值得注意的是产生这种悲剧的社会根源所在。这种只能在旧社会旧制度之下存在的社会怪胎,无疑是腐朽制度下孕育出来的产物。《丈夫》曾被改编并拍摄成电影《村妓》,从片名上我们可以知道,与小说比较,这部电影更着重于对女主人公人物形象的塑造。但是无论重点在哪里,二者都共同地传达了旧社会中国农民苦难的这一主题。
湘西的山水是美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心灵是否也如山水一样纯洁?老七花船的生活值得同情,更是让人痛心。乡土派代表许杰的小说《赌徒吉顺》与之非常相似,这篇小说是以二十年代浙东沿海地区某小城及其近乡为背景,深刻反映下层人民苦难,愤力鞭挞封建社会赌博和“典子”等陋习。“典子”与“花船生意”同为封建陋俗,造成这些悲剧的直接原因在于贫穷,贫穷的根源更是制度的落后。因而,在阅读《丈夫》的过程中,我们的心情是沉重的,它留给我们的思考也是深刻的
⑵ 沈从文小说《丈夫》里,最后为什么丈夫带妻子回家乡去了
小说《丈夫》前半部写麻木。“丈夫”见到水保以为大人物表现出卑怯和麻木;因为水保是妻子熟客而高兴得两次唱起歌来,这是小说对灵魂麻木描写最深刻之处,直令人惊心动魄。后半部写觉醒过程。先是因饥饿而想起水保吩咐的话而讨厌、愤怒;接着又因妻子遭受两个士兵蹂躏而悲愤;最后又碰到查夜巡官要来过夜。这一切终于导致“丈夫”的觉醒而带妻子回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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⑶ 《丈夫》:一个绿帽丈夫尊严苏醒的故事,写透底层男人的生存尴尬
文|芳小菊
《丈夫》是沈从文发表于1930年的短篇小说,它是沈从文最出色的作品之一。
小说写的是发生在20世纪湘西某地花船上的故事。
沈从文的《丈夫》笔调委婉细腻,可故事情节读起来却让人倍感沉重。
在湘西农村,有件极为平常的事: 为了生存,许多年轻丈夫娶了媳妇后,就把她们送进城里,让她们跟随同乡熟人到船上做“生意”。
丈夫明白这个“生意”的利益,女人虽然在外面讨生活,但名分照旧归他,养的儿子也归他,赚的钱也有一半归他。
在贫穷的乡下人眼里,这些女人做的“生意”和别的生意一样,既不和道德相冲突,也不违反健康。
长久的贫穷,让他们放弃了尊严,人性在他们心里变得麻木且扭曲。
小说《丈夫》,通过对一个丈夫两天在花船上亲身经历的描写,让读者看到了底层男人在现实面前的生存尴尬。
用一个男人在尊严面前,从麻木到觉醒的内心挣扎,让读者领悟到人性的庄严和自我救赎能力。
小说《丈夫》里,沈从文给女主人公取了个“老七”的名字,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则没有具体的名字,他被称为老七的“汉子”。
老七和她的汉子来自湘西大河坝一个叫黄庄的山村,那里出“强健的女人”和“忠厚的汉子”。
黄庄是个极为贫穷的山村,手足贴地的乡下人,任你如何勤劳,一年中四分之一的时间,即使用红薯叶拌糠灰充饥,也不容易对付下去。
为了生存,在黄庄有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女人外出“讨生活”,男人在家种地过日子。
那些不急于生孩子的妇人,到城里的花船上做“生意”后,把赚到的钱,每个月按时寄给或托人捎给家里的丈夫。
逢年过节,如果媳妇没办法回家,丈夫就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到船上来找她。
找到媳妇后,如果有客人,媳妇继续做“生意”,丈夫则坐在船尾低低地喘气或者抽烟。
到了睡觉的时候,丈夫偷偷看一眼客人有没有离开,如果客人还不走,丈夫就裹一条棉被独自睡去。
遇到生闷气的丈夫,妇人便会抽空从前舱爬过来,往他嘴里塞一颗糖,因为这一点甜头,丈夫就原谅了媳妇,尽她在前舱陪客,自己屏声静气地在后舱待着。
丈夫明白,女人虽然在外面做“生意”,但名分依旧归他,赚的钱也有他的一半。
这样的丈夫在黄庄多着呢,大家都心知肚明,相安无事。
黄庄人这种把妇人在花船上做“生意”,看成是“既不和道德相冲突”也“不违反健康”的心理,充分显示出物质匮乏下,人性的麻木和扭曲。
为了让日子好过一点,他们不惜集体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
沈从文笔下,贫穷的黄庄人在生存和尊严之间,迫不得已地选择了前者。
从沈从文的笔端,我们不难看出,把一件原本摆不到台面上非道德化的事情,公开且合法化,这种秘而不宣的约定,在贫瘠落后的乡下并非个例,也不仅仅是一代人的选择。
这种忍辱负重的生活方式,演化成了乡下人的集体无意识,让他们丧失了做人该有的尊严。
春天的落雨时节,老七的汉子背了一整篓的红薯糍粑,像访远亲一样来城里看望媳妇。
见到媳妇时,他惊讶地有点手足无措,两眼发呆:
看着自己汉子的呆相,老七问他: “那五块钱得了吗”? 然后又问起家里豢养的猪。
老七的问话,让汉子看出自己做丈夫的身份还在,于是,悬着的心放下了,胆子便大了一点,遂摸出烟管和火镰要吃烟。
这时,老七一把将烟管夺了去,在他粗而厚大的手掌里塞了一支“哈德门”香烟, 看着手中新鲜有趣的香烟,老七的汉子再一次感到惊讶,但是看得出,他很开心。
晚上,船上来了客人,喝过酒的客人摇摇晃晃上船后,大声嚷着要亲嘴、要睡觉, 看着客人的威风和派势,老七的汉子不必指点,就往后舱钻去。
沈从文用一个“钻”字,形象地描写了贫穷的丈夫在绿帽子面前的麻木,也让读者深刻感受到底层男人的生存尴尬。
一个人呆呆地躲在后舱,丈夫的心头涌起一股寂寞,和妻子距离上如此接近,心却好像离得很远,他想起了家里的鸡和猪,仿佛那些才是自己的亲人。
他欲起身回家,可腿刚迈出后舱,他想起了30多里山路上有豺狗,有查夜的团丁,于是,便泄气了,只得轻声返回后舱,以免弄出动静惹得前舱的客人发怒。
到要睡觉的时候,丈夫悄悄从板缝里看见客人还没走,便什么话也不说,独自一人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老七和掌班大娘还有打杂的丫头五多上集市买东西去了,留下丈夫看船。
河里涨了水,管船的水保为了安全起见四处查看,他来到老七做生意的船上,叫了一声“七丫头”,老七的丈夫躲在船舱里没敢作声。
水保是一个上了年纪吃水上饭的男人,他的权利在这条河和这些小船上,比一个皇帝或总统的权利还要集中。所以,河船上许多女人都认他做了干爹。
干爹喊完老七,见船上没有动静,就偻身窥视舱口,老七的丈夫深恐开罪来人,于是便从船舱里爬出来,非常拘束地看着水保,又虚又怯地说:
水保从男人结结巴巴的回答中知道,他应该就是老七的丈夫,第一次见到“女婿”,水保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起乡下的事。
得到鼓励的丈夫,以为水保当真听得懂他说的话,激动之余,便把自己的心事合盘对他托出,连那些只适合同自己媳妇睡到一个枕头上才能说的话,都告诉了水保。
老七丈夫的粗话和蠢话,水保听了一会便没了兴致,他起身要离开时,丈夫问他姓名:
水保满不在乎地回他说:
水保离开后,老七的丈夫一面等她回来,一面猜测来人的身份。
他猜想这个人肯定是老七的熟客,老七一定得了他很多钱,他忽然觉得很愉快,轻轻地唱了一首山歌。
但是,当他想起来人的那句“告诉她,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的话时,忽然又有些愤怒了。
一些作为男人不该缺少的情绪,在这个年轻人的心中开始滋长,他不想再唱一首山歌了,也不能再有什么快乐,他想立刻就回乡下。
心中瞬间涌起的羞辱,让他不想等老七回来就立刻上路。
走到街尾时,他遇到正说笑着往回走的老七她们,老七手上拿着一把崭新的胡琴,这是他做梦都想的一个好家伙。
老七看着气鼓鼓地要回去的丈夫,把胡琴塞进了他的怀里。
接过胡琴时,丈夫的气一下子便消了。
晚饭后,前舱盖了蓬,丈夫抚琴,老七和五多跟着唱起了歌, 琴声悠扬的热闹中,年轻人的心中乐开了花,老七的丈夫暂时忘却了羞辱。
船上传出的琴声和欢歌笑语,引来了两个喝得烂醉的士兵。
他们一边用脚踢船,一边用石头打船篷,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
船上的人都吓慌了,掌班大娘不敢吱声,老七的丈夫夹了胡琴就往后舱钻去。
不一会,两个醉鬼又进入船舱,一边说着野话,一边要和女人亲嘴,还叫嚣着要把拉琴的拖出来。
掌班大娘吓得更慌了,不知如何是好,多亏老七急中生智,她拉住醉鬼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脯上。
醉鬼懂了老七的意思,于是,两个醉鬼一个在老七左边躺下后,另一个在她的右边躺下。
躲在后舱的丈夫,见前舱没了动静,悄声问掌班大娘醉鬼走了没有?
大娘没好气地告诉他: “他们睡了”。
“睡了......”?丈夫重复一句大娘的话,便呆在那里摇头不语。
掌班大娘听懂了他的语气,为了安慰他,便请他上岸听夜戏,老七丈夫没作声,也没有理她。
醉鬼走了后,掌班大娘喊老七丈夫来前舱,连喊两次,他都没答应,一直低着头坐在后舱不肯出来。
老七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拉住大娘,不许她说话,一个人轻手轻脚爬到后舱。
不一会,她又回来了,她的汉子犯了“牛脾气”。
到了后半夜,船上刚要消停下来,水保又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来察船了。
丈夫被大娘摇醒揪出船舱时,看见老七披衣坐在床上,喊“干爹”,喊“巡官老爷”,他不知道有什么严重事情发生了,吓得不能说话。
水保见“女婿”吓得不轻,连忙替他交代了身份,巡官看了一会老七,又看了一会她的丈夫,临走撂下一句话: 等会他要回来细细考察老七。
经过这一番折腾,丈夫看出了老七的不易,他的气已经消了,他很想和自家媳妇躺在床上说点家常私话,商量点事。
掌班大娘看出他的心事,也明白他的欲望,可她还是跟老七打了一声知会: “巡官就要来的”。
听了大娘的话,老七呆呆地坐在那里,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第二天一早,老七的汉子就要回乡下,临走时,他有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老七一个劲地挽留丈夫,让他多住几天,丈夫始终不松口,他执意要走。
看着丈夫难过的样子,老七把昨晚两个士兵给的钱塞到了他手里。
老七的汉子摇摇头,把票子撒到地上,两只大而粗的手掌捂住脸孔,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大娘和五多看情形不好,一齐逃到后舱去了,看着老七丈夫哭的样子,五多想笑,可她始终没有笑出来。
水保来船上请远客“女婿”吃酒时,只有大娘和五多在船上。老七和他的丈夫一早就回转乡下去了。
沈从文笔下,老七的丈夫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完成了从麻木到觉醒的转变。他的醒悟是在尊严被一次次践踏下完成的。
沈从文用一个“钻”字,两次形象地描写了一个底层男人在尊严面前的卑微和尴尬。
丈夫刚来船上时,听到来了客人,不用指点,就知道往后舱钻,此时,一个底层男人的卑微和尴尬让人一览无余。
这时的老七丈夫,男人的尊严尚处在混沌状态,直到次日水保的出现,才掀起他的情感波澜。
他先是以能和一个有头脸的人攀谈为荣,甚至还因为这个人是妻子的财神而愉快地唱起山歌。
后来,因为忽然想起水保那句“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他又感到很愤怒。
这个时候,老七丈夫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尊严意识,正处在萌芽状态,还没有完全苏醒,所以,在听到两个醉鬼士兵的叫骂和挑衅时,他还是夹了胡琴就往后舱钻去。
直到他再次亲眼见证妻子被醉鬼士兵要挟,并被迫接待他们,半夜了还要“照顾”巡官老爷时,他才理解了妻子的不易,并深刻意识到自己身上丈夫的身份已经彻底缺失。
至此,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才完全苏醒,所以,他决意离开这里。
临走之际,他把妻子塞进自己手里的票子撒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这一刻,他心底丈夫对妻子的疼惜和夫妻感情终于超越金钱和物质,他身上的人性和尊严统统被唤醒。
老七丈夫最终救赎了妻子,也救赎了自己。
沈从文写《丈夫》,关注的是世人该如何保持人性的健康完整,怎样才能不让人性被暂时的苦难和生存危机所玷污、扭曲。
沈从文的笔下,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伤害到你,除非你自己放不下。
他想通过《丈夫》告诉我们, 苦难最终都会过去,人要活着,就必须具备心灵的自我救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