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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豺小说免费阅读

发布时间: 2022-06-08 21:0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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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山林一片翠绿。山间小路上,带着漂亮的护脖的白眉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着。主人阿蛮星用细麻绳牵着老黑狗,跟在他的后面。两条猎狗跟着一个主人到日曲卡山麓狩猎。天气很好,一楼楼阳光透过树梢的新叶洒向大地,乳白色的晨岚在树间袅绕。白眉儿的心情比天气更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自从去年初冬它投靠人类后,历尽千辛,历尽磨难,终于苦尽甘来了。成功猎杀猞猁后,阿蛮星对它的宠爱更是一天浓似一天,不仅顿顿有荤腥,闲下来是还常常把它搂在怀里,深情地抚摸。
白眉儿是知甘苦的狗,很珍惜主人对自己的这份情谊,打猎时十分卖力,次次都冲在头里,回回都不落空。主人的脸面有了光彩,对他就愈加疼爱。有时它兴趣来了,还会独自进山,叼回只野兔或者狗罐什么的,喜得主人眉开眼笑,逢人便夸他是一条千金难买的好猎狗。不仅主人对白眉儿越来越好,猎户寨的村民们也彻底改变了对它的看法,再没有人朝它吐口水瞪白眼,再也没有人踢它打它骂它是贼,再也没有人指指戳戳怀疑它是豺狼投的胎。它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友好的欢迎,或者慷慨的扔给一它个骨头,或者慈善的给它一个微笑。尤其是巫娘,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见到它就要拿点好吃的喂它,一只田鸡,半块馅饼,硬往它嘴里塞,还用那串走兽髌骨做成念珠在它头上绕圈圈,口中念念有词,说是给它开光,求山神猎神寨寨神保佑他永远平安。就连过去一贯欺负他的酒糟鼻,也转变了态度,见到他就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和问候。
在猎户寨的狗群里,它的境遇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落魄潦到的可怜虫一跃成为灿烂的明星;地位扶摇而上,变成群狗的领袖,除了老黑狗外,所有的狗都对它服服帖帖,俯首称臣;那些过去欺凌它的狗,现在见着它都会诌媚的摇着尾巴,它本身就身躯高大,相貌堂堂,一表狗才,如今配上一副闪闪发亮的护脖,更显仪表俊美,神气十足,站在狗群里,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最让它得意的是赢得了巫娘家那条名叫冰冰的白母狗的爱心。冰冰唇吻上翘,双眉细长,脖颈光滑风骚,身段丰满,尤其是臀部,滚圆如磐,包含刚刚成熟的雌性的韵味,用狗的标准来衡量算的上一条绝世美狗。冰冰青春年华,含苞欲放,寨子里很多公狗都对她垂诞三尺,黏黏乎乎的想贴上去占便宜。但冰冰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见到热情如火的公狗,便将那跟漂亮的白尾巴紧紧的盖在两跨之间,嘴脸冷如冰霜,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姿势。冰冰过去对白眉儿的态度也十分恶劣,监视囚犯似的那样监视它,如今却和它修好,有事没事陪伴在它身旁,态度乖巧的像只猫。俗话说,雌性是雄性的一面镜子,白眉儿从冰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魅力与风采。白眉儿在山路上小跑着,不时回头用充满感激的眼光望阿蛮星一眼。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靠主人的栽培。村长的爱犬,本身就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势,再加上它忠贞骁勇的品性,才会越来越受到村民们的喜爱和狗群的拥戴。假如没有主人的信赖和理解,他早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试试怀有一种感恩图报心情。他一面跑,一面竖起耳朵耸动鼻翼,用灵敏的嗅觉和听觉在静谧的山林间搜寻,希冀能发现有价值的猎物,让主人满载而归,让主人高高兴兴。登上一道山梁,突然,白眉儿看见前面林子里闪过一个红影子,好像是匹豺。主人视力也很好,也同时看见了,立即喝道:“白眉儿,是恶豺,快追!”主人的语调充满了对豺的厌恶和憎恨。白眉儿不敢怠慢,立即像股疾风朝前面那匹豺窜过去。
山林里飘着薄薄的雾岚,白眉儿只望得见前面那匹豺朦胧的身影,无法看清究竟是谁。但他很清楚,自己在追撵埃蒂斯红豺群中的某一个成员。它闻到的就是它十分熟悉的埃蒂斯红豺群的气味;这一带是埃蒂斯红豺群的活动领地,不会有其它豺群的踪迹。
他并没有因为正在逃亡的猎物是埃蒂斯红豺群中的一员而放慢自己的速度,恰恰相反,他比平常的狩猎更加卖力,穷追猛撵,恨不得立刻就把前面的那匹豺扑倒咬翻。
它已决心做条好猎狗了,当然要和豺彻底决裂。对它来说,埃蒂斯红豺群里没有温馨的回忆,没有丝毫值得留念的地方。会想起过去在埃蒂斯红豺群里的生活,那简直就是一场黄连浸泡的噩梦。大冬天他被拆群驱赶出境,还差点被豺王夏索尔咬死。他和埃蒂斯红豺群之间有的只有仇恨。因此,猎杀埃蒂斯红豺群的成员,对它来说,没有任何感情上的障碍。人类温暖的火塘,主人亲切地抚摸,已经彻底改造了它豺的灵魂,塑造了全新狗的灵魂。它现在过得是没有饥饿没有寒冷的日子,要地位有地位,要荣誉有荣誉,要伙伴有伙伴,还有一位称心如意的好主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狗了。他十分满意现在的猎狗生活,这辈子不可能再回埃蒂斯红豺群去做一匹豺了。他不在是豺,而是与豺没有任何瓜葛的猎狗。猎狗捉豺,天经地义,他没什么好犹豫的。
捕捉一匹豺,对白眉儿来说,意义十分重大:当他把过去的同类当做猎物去追捕去噬咬,其实就是一个灵魂的净化过程,用行动证明自己从心灵到外表地地道道的狗;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就是可以彻底打消老黑狗对他的怀疑。不知怎么搞得,整个猎户宅的人和狗都对他转变了看法,唯独老黑狗仍有对待暗藏的异己分子
捕捉一匹豺,对白眉儿来说,意义十分重大:当他把过去的同类当做猎物去追捕去噬咬,其实就是一个灵魂的净化过程,用行动证明自己从心灵到外表地地道道的狗;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就是可以彻底打消老黑狗对他的怀疑。不知怎么搞得,整个猎户宅的人和狗都对他转变了看法,唯独老黑狗仍有对待暗...的态度对待他,总是对它毛尖上那层豺的红艳,吹毛求疵,总是对它身上残留的豺的气味,揪住不放,总把它视为豺的奸细,看做混血的怪胎。假如它当着老黑狗的面咬断一匹豺的颈椎,就可向老黑狗表明自己已同豺划清了界限,经历了血的洗礼,狗的灵魂也就定型了,再也不可逆转了。很快,白眉儿与豺的距离越缩越短,只差几步远了。 前面是一片早已凝固的泥石流,怪石嶙峋,是浴室之间的泥沙里长着一束束狗尾草,中 央部委有一条长长的雨裂沟。 那匹豺丧魂落魄,慌不择路,一头钻进雨裂沟去。 雨裂沟很窄,但有点深。 看来,这批被他追赶的豺生性愚钝,缺乏在紧要关头应变的能力。钻进雨裂沟,无疑是一条死路。雨裂沟没有第二个出口,再深也没有尽头。假如是虎或豹在追撵,躲进雨裂沟算是一种良策,因雨裂沟很窄,大型猛兽钻不进来。但用同样的办法对付狗就不灵了,狗的体形于豺大同小异,豺能钻的地方,狗也能钻。他白眉儿虽说身胚高大些,,但也不妨碍钻雨裂沟。豺惊慌地盯着它,准备应付最后的搏杀。 太阳冉冉升起,一束阳光把黑黝黝的雨裂沟照得通亮,把那张豺脸照得一清二楚。
母豺头上的毛有点灰暗,就像一只在黑泥里滚过的红浆果,下巴额豁了一个口子,成了兔嘴,不时有唾液从豁口流淌出来,像吊着一根白线。这是一张十分丑陋的豺脸,却也是白眉儿无法忘怀的豺脸。它可以毫无顾忌地咬死埃蒂斯红豺群中任何一匹豺,唯独眼前这匹母豺是例外。
这匹母豺因其生理上的明显缺陷,而取名叫兔嘴。兔嘴不仅嘴上有个V形豁口,那身豺毛也像患过疥疮似的癞秃斑驳,十分难看;嗓门暗哑,即使表示友好的嚣叫,也因声音变调,听起来像在同谁谩骂吵嘴。豺的社会崇尚力量,也讲究美,兔嘴长相丑陋,很不讨公豺喜欢,在豺群里地位低卑,长到五岁了,仍孑然一身;其他母豺在这个年龄,至少也是生育过一至两胎的母亲;不是兔嘴有什么独身的怪癖,而是没那匹公豺愿意同兔嘴踩背交尾。
这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或许正因为如此,兔嘴与白眉儿有一段相依为命不同寻常的交往。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兔嘴,它白眉儿极有可能活不到今天。
那是白眉儿还刚满半岁的时候,日曲卡山麓刮起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风雪。北风怒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奇冷无比。其他幼豺都蜷缩在母豺温暖的怀里,度过漫长的冬夜。白眉儿没有母豺,也没有窝,只能钻在树叶下过夜。
半夜,它被冻醒了,四肢僵木,瑟瑟发抖。它还是只幼豺,身上没有多少热气,在这样煎熬下去,不等雪霁天晴,它就会冻成冰棍儿的。为了活命,它涎着脸,麻着胆,去钻别的豺窝。它只有钻进成年豺的怀里,才能免于被冻死。它先去钻黑蝴蝶的窝,黑蝴蝶像驱赶一条讨厌的蛇一样把它踢了出来。它又去钻罕梅占据的那个树洞,结果更糟糕,差点被咬伤鼻子。天寒地冻,各窝成年豺照顾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谁还有心肠管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呀。
白眉儿吃了几次闭门羹,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去钻别的豺窝。它卧在没遮没拦的雪地里,凄凉地哀嚎着,带着死神的降临。雪花很快把它盖了起来,像个隆起的小雪丘,更像个小小的坟冢。
它迷迷沌沌时,觉得有谁把它从积雪下叼了出来,不一会儿,一股暖意弥漫全身,仿佛钻进了太阳的怀抱。它睁开眼一看,哦,原来自己是在兔嘴的怀里。好心肠的兔嘴听到它的哀嚎,顶着风雪从栖身的石缝里出来,把它捡了回去。
它依偎在兔嘴的怀里,彻骨的寒冷消失了,它享受到了一种温馨的母爱。从此,没到夜晚,它都要摸到兔嘴的窝里来。
两匹孤苦伶仃的豺,成了相依为命的伴。 一直到它被豺王夏索尔粗暴地赶出豺群前,它和兔嘴都保持着这种亲密的关系。这是它在埃蒂斯红豺群里唯一难以忘怀的情谊。
此时此刻,假如换了埃蒂斯红豺群任何一匹别的豺,白眉儿都会毫不迟疑地扑过去咬断对方的喉管,然后叼着半死不活的俘虏,钻出雨裂沟,送到主人阿蛮星跟前去邀功请赏.
可偏偏就是兔嘴。
不知怎么搞的,白眉儿身上猎狗的胆魄消失得无影无踪。它觉得浑身虚弱,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兔嘴,不只该怎么办才好。
唉,命运为啥总是和它作对呢!
兔嘴也认出它来,豺脸上惊恐的表情化作惊讶,不再朝后退缩,而是朝前跨了一步,耸动鼻翼来嗅闻它的脸颊。这是豺与豺久别重逢后互相识别的一种仪式。
白眉儿也耸动鼻翼闻一闻,兔嘴身上有股它十分熟悉的温暖气息,这气息曾经慰藉过它孤寂的心,暖醒过它被冻僵的身体。
“汪——”山坡下传来一声狗吠。是老黑狗在叫,老黑狗是被主人牵在手里的,老黑狗到了,说明主人也到了。
天寒地冻,各窝成年豺照顾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谁还有心肠管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呀。
白眉儿吃了几次闭门羹,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去钻别的豺窝。它卧在没遮没拦的雪地里,凄凉地哀嚎着,带着死神的降临。雪花很快把它盖了起来,像个隆起的小雪丘,更像个小小的坟冢。
它迷迷沌沌时,觉得有谁把它从积雪下叼了出来,不一会儿,一股暖意弥漫全身,仿佛钻进了太阳的怀抱。它睁开眼一看,哦,原来自己是在兔嘴的怀里。好心肠的兔嘴听到它的哀嚎,顶着风雪从栖身的石缝里出来,把它捡了回去。
它依偎在兔嘴的怀里,彻骨的寒冷消失了,它享受到了一种温馨的母爱。从此,没到夜晚,它都要摸到兔嘴的窝里来。
两匹孤苦伶仃的豺,成了相依为命的伴。 一直到它被豺王夏索尔粗暴地赶出豺群前,它和兔嘴都保持着这种亲密的关系。
这是它在埃蒂斯红豺群里唯一难以忘怀的情谊。
此时此刻,假如换了埃蒂斯红豺群任何一匹别的豺,白眉儿都会毫不迟疑地扑过去咬断对方的喉管,然后叼着半死不活的俘虏,钻出雨裂沟,送到主人阿蛮星跟前去邀功请赏.
可偏偏就是兔嘴。
不知怎么搞的,白眉儿身上猎狗的胆魄消失得无影无踪。它觉得浑身虚弱,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兔嘴,不只该怎么办才好。
唉,命运为啥总是和它作对呢!
兔嘴也认出它来,豺脸上惊恐的表情化作惊讶,不再朝后退缩,而是朝前跨了一步,耸动鼻翼来嗅闻它的脸颊。这是豺与豺久别重逢后互相识别的一种仪式。
白眉儿也耸动鼻翼闻一闻,兔嘴身上有股它十分熟悉的温暖气息,这气息曾经慰藉过它孤寂的心,暖醒过它被冻僵的身体。
“汪——”山坡下传来一声狗吠。是老黑狗在叫,老黑狗是被主人牵在手里的,老黑狗到了,说明主人也到了。白眉儿猛然被惊醒了,从梦幻状态回到现实。它往后一跳,将自己的身体与兔嘴的身体脱离开。他是狗怎么能出卖原则丧失立场与豺勾勾搭搭呢。它现在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应格外珍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千万不能头脑发热,为了虚无飘渺的情感而损害了现实利益,毁掉锦绣前程。现实一点,别玩虚的,它告诫自己。它要不徇私情为主人咬死兔嘴,它想,它这样做绝不是忘恩负义,而是狗立场的坚定,狗觉悟的提高,狗意识的飞跃。就算兔嘴曾经给过它养娘的关怀与温暖,它也要大义灭亲。狗和豺的矛盾无法调和,狗和豺之间无法抹稀泥,它是代表人类对豺进行正义的审判!刹那间,它恢复了龇牙咧嘴的扑咬状。对不起了,兔嘴,你祷告吧。
白眉儿凌空跃起,像张天网罩在兔嘴身上。它用压倒一切的力量把兔嘴压倒在地,它的唇吻刺探进兔嘴的颈窝,尖利的犬牙叼住了兔嘴的喉管。这将是致命的噬咬。兔嘴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定定地看着它,眼睛里有一丝哀怨。此时此刻,假如换了埃蒂斯红豺群任何一匹别的豺,白眉儿都会毫不迟疑地扑过去咬断对方的喉管,然后叼着半死不活的俘虏,钻出雨裂沟,送到主人阿蛮星跟前去邀功请赏.
可偏偏就是兔嘴。
不知怎么搞的,白眉儿身上猎狗的胆魄消失得无影无踪。它觉得浑身虚弱,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兔嘴,不只该怎么办才好。
唉,命运为啥总是和它作对呢!
兔嘴也认出它来,豺脸上惊恐的表情化作惊讶,不再朝后退缩,而是朝前跨了一步,耸动鼻翼来嗅闻它的脸颊。这是豺与豺久别重逢后互相识别的一种仪式。
白眉儿也耸动鼻翼闻一闻,兔嘴身上有股它十分熟悉的温暖气息,这气息曾经慰藉过它孤寂的心,暖醒过它被冻僵的身体。
“汪——”山坡下传来一声狗吠。是老黑狗在叫,老黑狗是被主人牵在手里的,老黑狗到了,说明主人也到了。白眉儿凌空跃起,像张天网罩在兔嘴身上。它用压倒一切的力量把兔嘴压倒在地,它的唇吻刺探进兔嘴的颈窝,尖利的犬牙叼住了兔嘴的喉管。这将是致命的噬咬。兔嘴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定定地看着它,眼睛里有一丝哀怨。
挣扎也是白搭,反抗也是白搭,你算是死定了! 奇怪的是,感觉变味了。以往,它一旦叼住了猎物的喉管,便血液沸腾,产生一种如痴如醉的兴奋,但此刻,没有兴奋,倒觉得枯燥乏味,神经近乎麻痹了,仿佛不是叼着喉管而是叼着无生命的芦苇管。 不能跟着感觉走,它想,理性的选择高于感觉。它的行为是正义而崇高的,它不能动摇自己的信仰。它想合拢自己的嘴将利齿嵌进兔嘴脆嫩的喉管去,完成最后的噬咬动作,可是······可是······它怎么也咬不下去,嘴无法合拢,丧失了噬咬的力量。
它真能这般狠心咬死兔嘴吗?要是没有兔嘴,它能熬得过漫长的冬夜吗?兔嘴给过它温暖的生,它真要还它冰凉的死吗?恩将仇报,比豺更豺了,是魔鬼,是蟊贼,是毛毛虫,天理难容。它还没有丧尽天良,它还没有寡廉鲜耻到无视一切道德准则的地步,它没不管做豺还是做狗,总要摸摸自己的良心。
它无可奈何地松开了嘴。
兔嘴从它爪下钻出来,抖抖身上凌乱的豺毛,脸色相当平静,紧挨着白眉儿,那豺脖颈还黏黏糊糊地伸过来,企望与白眉儿交颈厮磨呢。 这大概是在对变节者进行安慰吧。雨裂沟外传来跫然足音,传来老黑狗嘶哑的犬吠声。
兔嘴意识到处境危险,又朝前跨了半步,几乎依偎到它白眉儿身上来了。白眉儿明白,兔嘴是想寻求保护,是想谋取生路。
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奶奶的,即使前面是个臭水坑,也只好闭着眼睛跳一回了。
白眉儿用脑袋顶着兔嘴的腰,把兔嘴顶进雨裂沟底端一条土坎后面,并示意兔嘴蹲下来。兔嘴很快领会了白眉儿的意思,闷声不响地藏了起来。
白眉儿立即回转身,蹿出雨裂沟。刚好,主人牵着老黑狗,顺着泥石流堆积成的缓坡爬了上来。白眉儿朝缓坡左侧一条幽深的小河沟犬吠个不停。那是在向主人传递信息,唔,那匹豺顺着小河沟逃跑了,主人,我们快追过去吧。那当然是假信息,白眉儿自从做了猎狗以后,还是第一次欺骗主人,心理惴惴不安。
阿蛮星什么也没察觉,转了个身,牵着老黑狗就准备顺着白眉儿指引的方向继续追撵。
白眉儿暗暗舒了口气,想不到诓骗人类那么容易。
突然间,节外生枝的事发生了。
老黑狗黑虎咆哮起来。
从动物的眼光看,人类的嗅觉真是糟糕透了,近在咫尺的气味也闻不出破绽,空长了一条鼻梁两只鼻孔。但这事瞒得过阿蛮星的鼻子,却瞒不过老黑狗的鼻子。老黑狗虽然老态龙钟,但毕竟是狗,嗅觉比阿蛮星要灵敏得多,走过那条雨裂沟时,它闻到里头有股豺的气味,心里一惊,停了下来,站在雨裂沟前,使劲耸动鼻翼——嘿,里头果真有股新鲜的豺的气味,那气味还凝结成一团呢。不难判断,那匹逃亡的恶豺此刻正蜷缩在这条雨裂沟的某个角落。“汪汪”,它朝白眉儿提醒式地叫了两声,小子,你别搞错了,这豺明明就在眼前这条雨裂沟里嘛!
白眉儿仿佛聋了似的,根本不理会老黑狗的提醒,还在阿蛮星面前蹿跳着,朝小河沟方向呜呜低声叫着,竭力怂恿主人快离开这里钻进小河沟去。
恶豺就在眼前这条雨裂沟里,白眉小子却执意要把主人引进小河沟,这是在搞什么名堂?老黑狗困惑地眨巴着眼睛,思忖道,是这白眉小子一时疏忽,没觉察到恶豺已逃进雨裂沟?不不,这不可能,再蠢笨的狗也不可能反应这般迟钝,连猎物逃跑的大方向也掌握不住;是这白眉小子嗅觉出了毛病?不不,也不可能,这家伙既没伤风感冒,也没鼻子堵塞,平时嗅觉比哪条狗都好,这条雨裂沟里冒出来的恶豺的气味那么浓烈那么新鲜,它黑虎这么大把年纪都一闻就闻出来了,白眉小子绝不可能闻不到的。那白眉小子为啥急不可耐地要把主人引向根本没有任何豺气味的小河沟去?这只有一种解释:白眉小子想包庇躲藏在雨裂沟的恶豺,有意要把主人引入歧途!突然间,老黑狗呼吸加快热血一个劲往脑门上涌,激动得浑身哆嗦。狗和豺自古以来就是敌对的两大阵营,正直的猎狗是绝不会去同情怜悯一匹豺的,只有豺才会帮豺。换句话说,白眉小子是豺,所以才会包庇豺的。看来,自己的怀疑是对的。它半年前第一眼看到白眉小子,就觉得这家伙气味不正,眼睛深处有一股豺的邪恶,就疑心它是豺娘养的种。它黑虎千方百计排斥它打击它,目的就是想要把异己分子清除出去,纯洁猎户寨的狗群。殊料这白眉小子狡诈无比,偷鸡被抓了现行,不仅没受到惩处,反而摇身一变,从酒鬼苦安子手里转到阿蛮星门下来了,七弄八弄,竟然成了猎户寨狗群的明星。
过去,阿蛮星闲坐在火塘边抽水烟筒时,总要把它黑虎揽进怀里,用布满茧花的粗糙的手掌抚摸它的脊背,还会逗它玩,将一把钥匙或一颗玻璃球之类的小玩意扔进墙角或床底,让它嗅着气味去寻找;当它叼着小玩意儿摇着尾巴回到主人身边时,主人就会笑着夸奖它两句,或者赏给它一根骨头。这种令狗陶醉的情趣自从白眉儿来后,就永远打了句号。现在,主人手掌抚摸的不再是它黑虎而是白眉儿,主人结实的胸怀和有力的臂弯里也只有白眉儿才有资格钻进去享受。
有一次,白眉儿不在家,主人坐在火塘边的马扎上咕噜咕噜抽烟,它突然一阵冲动,想重温旧梦,想钻到主人怀里去,再一次享受被抚摸的幸福。可它刚挨近主人,主人就极不耐烦地瞪了它一眼,挥挥手作驱赶状:“去去,呆一边儿去。”它不相信主人真会撵它,它想主人也许是在跟它闹着玩呢。它涎着脸硬往主人的两膝间钻,主人抬起脚来,在它胸肋上踢了一脚,沉着脸提高声音喝道:“去,别来烦我。”它无法形容当时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一种坠入深渊的失重感。凭良心说,这一脚踢得并不重,轻飘飘软绵绵跟蹭痒差不多,胸肋并没任何疼痛的感觉,可它却觉得是在受酷刑。心灵的创伤和疼痛是无法估算的。对一条家犬来说,失去了主人的爱,活着还有多大意义呢。
更让它难受的是,过了一会儿,白眉儿从外面回来了,跨进木屋挨到主人身边,主人却让这豺娘养的蹲在他的两膝之间,亲密无间,共同享受火塘的温馨。它在一旁看得心痒眼馋,真恨不得当场把白眉儿踩进地底下去,自己好去顶替白眉儿的位置。
想起这段往事,老黑狗气得要吐血。可以这么说,这白眉小子的发迹史,就是它黑虎的落难史;这白眉小子的每一次得意,就是它黑虎的每一次失落;这白眉小子是踩着它黑虎的身体爬山去的。

最让它不能忍受的是,主人把它戴了十几年的那副镶嵌着铜钉的牦牛皮护脖儿摘下来戴到白眉小子脖子上去了,这等于废黜了它狗群领袖的资格。这以后,日子像顺吃甘蔗,一节不如一节甜。原先对它恭恭敬敬的公狗,见着它不再朝它摇尾巴,也不再按它的眼色行事。有一次它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找到一根还没啃干净的肉骨头,刚想吃,一条名叫驴蛋的大公狗冷不防从背后窜上来,把它撞出三尺远,一口抢走了肉骨头。原先抢着向它献媚的母狗,见着它不理不睬,连尾巴也懒得朝它摇一下。走在路上,再没有人会丢食物给它吃。唉,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虽说是阿蛮星摘去了它脖子上那副漂亮的护脖儿,但它是狗,阿蛮星是主人,狗是无权责备主人的;它理所当然把这笔仇恨记到白眉小子身上。它觉得自己和白眉儿前世有仇,天生的冤家对头。它是狗,无法把嫉妒升华到你好我比你更好这种现代境界,它的嫉妒只能处于我好不了也不能让你好这种原始水平。它把白眉儿恨到骨髓里去了。
它渴望着能报仇雪恨,当然,最绅士的做法,就是豁出老命和白眉儿决斗一场,把丢失的荣誉夺回来;可它虽然恨白眉儿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头晕目眩,却并没有丧失自知之明:这白眉小子年轻力壮,犬牙又尖又亮,爪子又细又长,能一口咬掉猞猁尾巴,实打实地硬拼,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它老了,也不可能重新长一身锦缎般闪亮的狗毛,重新长一口洁白如玉石般的犬牙,重新长一双清亮如井水般的狗眼,重新长四条奔跑如疾风的狗腿,驰骋山林,猎取很多珍贵的野兽,重塑自己的光辉形象,夺回主人的宠爱。没办法,它只好把委屈藏在心里,韬光养晦,潜伏爪牙忍受,寄希望于白眉小子自我暴露自我毁灭。它希望这家伙会得意忘形,尾巴翘到天上去,或者积习难改重犯偷鸡的毛病,或者仗势欺人去抢小孩手里的食物,或者恃强凌弱欺压其他猎狗,闹得天怨地怨人怨狗怨。遗憾的是,这家伙鬼的很,春风得意红得发紫了,也不翘尾巴,不但不偷鸡不抢小孩手里的东西不欺压别的猎狗,相反,愈发规矩愈发谦虚了,在寨子里无论见到谁都摇尾致意问候,对其他猎狗也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给村民的印象越来越好,在狗群中的威信也越来越高。它黑虎差不多对今生今世还能否报仇雪恨已经绝望了。可突然间,这白眉小子就要露出豺的真面目了。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虎想,自己只要让主人看见雨裂沟里藏着一匹恶豺,聪明的主人就立刻会明白事情的真相,识破白眉儿豺的本性。它晓得,主人曾经养过一条名叫洛戛的猎狗,就是让豺给害死的,因此主人对豺恨之入骨,决不会轻饶了混进狗群混到身边来的豺,说不定一怒之下会一枪崩掉白眉儿的脑袋呢。
窝藏罪犯的自己就是罪犯;包庇猎物的自己也应该变成猎物。啊哈,除恶务尽,大快狗心。白眉儿还在引诱主人朝小河沟方向追。豺娘养的,想瞒天过海,没那么容易呢,老黑狗狠狠剜了白眉儿一眼,有我黑虎在,谁也甭想把主人当傻瓜蛋耍!阿蛮星将手里的细麻绳朝小河沟方向牵拉着,示意老黑狗快走。老黑狗梗着脖子,不动弹。
“怎么啦,黑虎,走不动啦?唉,你老喽,体力不行喽,真不该带你进山来的。好吧,走不动就慢慢走,好歹算是给我带个路吧。”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老黑狗一个劲地犬叫。主人,您误会了,我不走不是我没力气撵山狩猎,而是恶豺就躲在面前这条雨裂沟里。您老明鉴,不信的话,就将您的枪管捅进雨裂沟去崩它一枪,保证会有一匹满脸血污的豺大口大口喘咳着从硝烟中跌滚出来。 可惜,阿蛮星虽然养了一辈子狗,仍听不懂狗的语言。 “你叫啥呀,豺都让你给吓跑了。”阿蛮星埋怨老黑狗道,“瞧白眉儿,从不大声嚷嚷,咬起来凶得像只猎豹。”
白眉儿意识到老黑狗已发现了蹊跷,心急如焚。得赶快让主人牵着老黑狗离开此地,再待下去,怕要露馅呢。它跑过来叼住主人的一只裤腿,朝小河沟方向拖拽。主人,别在这里无谓地逗留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走吧,不然豺就逃远了。 阿蛮星拽紧细麻绳,强迫老黑狗朝小河沟方向走。 细麻绳勒住老黑狗的脖子,憋着它十分难受,但老黑狗顽强地伫立着,一动不动,嘴朝着雨裂沟,“汪——汪——”发出一声声喊冤似的长吠。 “老杂种,你叫魂啊!”阿蛮星訾骂道。
老黑狗发疯般地又蹦又跳,竭力想挣脱细麻绳的束缚,一个劲儿地做出雨裂沟扑击的姿势。无论如何,它也要让主人明了自己的用意。
“老家伙,你是在搞什么名堂。”阿蛮星稍稍松弛了一下细麻绳,老黑狗猛地往前一蹿,阿蛮星拽不住,踉跄了两步,被带到雨裂沟前。老黑狗更来劲了,狂跳乱颠,频频噬咬,明显地表现出一种急不可耐想钻进雨裂沟去搏杀的心情。..............最后白眉儿为了救被抓住的小犲被猎人打死

4. 沈石溪小说混血豺王

春光明媚,山林一片翠绿。
山间小路上,带着漂亮护脖圈的白眉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着,主人阿蛮星用麻绳牵着老黑狗,跟在它的后面。
两条猎狗跟着同一个主人到日曲卡山麓狩猎。
天气很好,一缕缕阳光透过树梢的新叶洒向大地,乳乳白色的晨岚在树间袅绕。白眉儿的心情比天气更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自从去年初冬它投靠人类后,历尽艰辛,历尽磨难,终终于苦尽甘来。成成功猎杀猞猁后,阿蛮星对它的宠爱更是一天浓似一天,不不仅顿顿有肉,闲下来时还常常把它搂进怀里,深情的抚摸。白眉儿是条知甘苦的狗,很珍惜主人对自己的这份情谊,打猎时格外卖力,次次都冲在头里,回回都不落空。主人脸面有了光彩,对它就愈加疼爱。有时它兴趣来了,还会独自进山,叼只野兔或狗灌什么的,喜喜得主人眉开眼笑,逢人便夸它是一条千金难买的好狗。
不仅主人对白眉儿越来越好,猎户寨的村民们也彻底改变了对它的看法,再没有人朝它吐口水瞪白眼,在没有人替他打他骂他是贼,再在没有人怀疑它是豺狼投的胎。它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友好的欢迎,或者扔给他一根骨头,或者慈善的赐给它一个微笑。尤其是巫娘,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见着他就要拿点好吃的东西喂它,一只田鸡,半块馅饼,硬往他嘴里塞,还用那穿走兽骨头做成的在她头上绕着圈圈,口中念念有词,说是给它开光,求山神猎户寨神保佑它永远平安。就连过去欺负它的酒槽鼻,也转变了态度,见着它就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和问候。

5. 第七条猎狗全文阅读(一定要全文!!!好的采纳)

芭蕉寨老猎人召盘巴在四十余年闯荡山林的生涯中,前后共养过七条猎狗。第一条猎狗腿长得太短,撵山追不到麂子,被牵到街子上卖掉了;第二条猎狗刚满五岁就胖得像头猪;第三条猎狗长得笨头笨脑,第一次狩猎时被豹子咬死;第四条猎狗是母的,长大后被一条公狗拐走了;第五条猎狗满身疥疮;第六条猎狗糊里糊涂踩上猎人铺设的铁夹子。一个猎人,得不到一条称心如意的猎狗,就像骑兵没有匹好马一样。召盘巴常常为此唉声叹气。

三年前,召盘巴六十大寿时,曼岗哨卡的唐连长作为贺礼送给他一条军犬生出来的小狗。三年来,召盘巴情愿自己顿顿素菜淡饭,也要让这第七条猎狗餐餐沾着荤腥。在他的精心抚养下,小狗长大了,背部金黄的毛色间,嵌着两条对称的浅黑花纹,身材有小牛犊那么大,腰肢纤细,十分威武漂亮。它不愧是军犬的后裔,撵山快如风,狩猎猛如虎。有一次,一只秃鹫俯冲到院子里捉鸡,它从花丛中猛蹿上去,一口咬断了秃鹫的翅膀。召盘巴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赤利(傣族传说中会飞的宝刀)。

猎人爱好狗,召盘巴把赤利看作是自己掌上的第二颗明珠。第一颗明珠当然是他七岁的孙子艾苏苏。召盘巴空闲时喜欢带着赤利串老庚(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三杯糯米酒下肚,他就会炫耀说:“有了赤利,也不枉我做了一辈子猎手。嘿,你们就是一把珍珠、一箩黄金也休想从我手中换走它。”说着,就用脸颊在狗耳朵上亲抚一阵。

可是傣历一四三三年(即公元一九八○年)泼水节那天清晨,召盘巴不像往年那样抱着艾苏苏,带着赤利到澜沧江边去看划龙船、放高升、跳依拉贺(傣族民间一种随歌而舞的欢庆形式),而是用一根野山藤,把赤利拴在院内的一棵摈榔树下,旁边用三块石头支成一个灶,烧开满满一锅水。然后,他从柴垛里抽出一根粗木棍,慢慢向赤利走去。

赤利摇着尾巴,伸出舌头,要来舔召盘巴的裤腿。召盘巴突然举起木棍,兜头一击;赤利敏捷地一闪,木棍在地上砸出个小坑。赤利惊慌地躲到按榔树背后,委屈地呜呜叫着。

召盘巴紫铜色的脸膛泛出青白,冲上一步,又高高抡起木棍。正在这时,竹楼里奔出一个拖鼻涕的小孩,左手握着一柄小刀,右手攥着一只削了一半的酸多依果,扑到召盘巴怀里,嚷道:“爷爷,您别打赤利,它是我的好朋友。”

召盘巴收起木棍,一双被鱼尾纹包裹住的老眼里泪水在打转;他摩挲着艾苏苏柔软的头发说:“孩子,它不是你的朋友。它是孽障,是不吉利的畜生。爷爷要亲手打死它,剥皮剔骨,中午给你吃狗肉。”

说着,他把艾苏苏抱到竹楼底下的木堆上坐着,返身又舞着木棍逼向赤利……

昨天傍晚,召盘巴背着火药枪,带着赤利,钻进寨子后面的大黑山,想逮只竹鼠,或者挖只穿山甲,好在泼水节改善生活。膛过一条清亮的小溪,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赤利突然兴奋地竖起耳朵,咬着他的衣襟往前拖。赤利十分聪明,遇到猎物不像一般草狗那样狂吠乱叫,为自己壮胆,吓走猎物;它会无声无息地咬着主人衣襟报警。果然,召盘巴撩开几片象耳朵叶,瞧见前面十多步远那蓬凤尾竹下,有一头雄壮的长鬃野猪,起码有四五百斤重,正用两柄獠牙掘鲜嫩的竹笋。按理说,单身猎人碰到猛兽都尽量避开的。特别是孤猪,十分凶猛,称为“头猪、二虎、三熊”。但召盘巴仗着自己四十余年的打猎经验和勇猛无比的赤利,胆子变得斗大,卸下火药枪,塞好火绒,瞄准野猪的耳根就是一枪。“轰”的一声巨响,一缕轻烟消散后,召盘巴发现,铅弹并没有钻进野猪的脑袋,偏了一点,打在它的头颈里;污黑的血顺着野猪的脖子流成一条小河。召盘巴知道不妙,赶紧躲到一棵冬瓜树背后,从裤腰间解下火药葫芦,急忙往枪管里填火药和铅弹。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头受伤的野猪抬起头来,愤怒地嚎叫一声,发疯似的撅着猪牙向召盘巴迅速凶猛地扑过来。

赤利在后面“汪汪汪”狂吠,召盘巴连叫数声:“赤利,上!上!”他想赤利只要冲上去咬住野猪的后腿,纠缠几分钟,自己就可以填好火药枪,稳稳当当地把这头该死的野猪送回西天。但他很快失望了,赤利不但没有冲上来救主人,一会儿竟连吠声也停止了,也许夹着尾巴逃进草窠了吧。他来不及回头望望赤利,野猪已经扑到跟前,一口把碗粗的冬瓜树拦腰咬断。召盘巴只得丢掉火药枪,绕着大树躲开野猪的猛扑。但毕竟年岁不饶人,他腰腿不像年轻时那般利索了,绕到一棵大榕树前,一脚踩在光溜溜的青苔上,摔了一跤。等他艰难地爬起来,那头横冲直撞的野猪站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勾着头,双腿一蹦,脖子上的长鬃毛一根根竖起来,倏地蹿上来。召盘巴来不及躲闪,只好一曲膝盖从斜里扑卧在地。这一招儿,非常危险,就算野猪扑了个空,撞在大榕树上掉下来,也要把他压个半死;只听见头上 “咔嚓”一声巨响,他闭着眼睛,可是,野猪竟没有压在他身上。他慢慢睁开眼睛回头一望,阿罗,真是老天有眼,保佑他大难不死。原来大榕树两根粗壮的气根间有一条狭窄的缝隙,野猪正好对着这里扑,用力过猛,前半身穿过缝隙,被拦腰卡住,四肢腾空乱舞,嚎叫不绝;独木成林的大榕树被震得籁籁发抖,落下满地绿叶。召盘巴不敢怠慢,连忙捡起火药枪,填好火药,把枪筒塞进野猪的嘴巴连补了三枪,野猪垂下獠牙,不动弹了。

召盘巴望着死去的野猪,浑身像喝醉了酒一样软绵绵的,直冒虚汗。就在这时,赤利狂叫着,从草窠里钻出来,向卡在榕树气根缝隙里的死猪扑跃着,厮咬着。召盘巴从来没有感到这样恶心过,想不到猎狗也有怕死鬼和无赖。要不是火药葫芦倒空了,他当场就会打得它狗头开花……

召盘巴舞着木棍逼向赤利,它东躲西闪,流着泪呜呜求饶。

艾苏苏从三岁起就每天和赤利厮混在一起。赤利会为他在树林里找到野雉窝,捡到很多蛋;赤利会为他在和小伙伴打狗仗时争到冠军;赤利会在他捉迷藏时帮他轻而易举地找到“敌人”。有一次,他到澜沧江里游泳,被一个漩涡卷住,眼看就要沉到江底,他高叫一声:“赤利!”赤利便奋不顾身地从岸上跃人江心,游到他面前,他揪住狗尾巴才游上岸的。爷爷要打死赤利,艾苏苏伤心极了,也忍不住嘤嘤哭起来。

召盘巴的怒火烧得更凶,抡起棍子没头没脑朝赤利砸来;赤利尽管躲闪灵敏,无奈脖子上系着野山藤,只能围着棋榔树打转,不一会儿身上便重重挨了两棍,疼得它龇牙咧嘴怪叫起来。野山藤缠在摈榔树上,随着赤利打转而越缠越短,它终于紧紧贴在摈榔树干上不能动弹了。召盘巴瞅准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上来,举起棍子对准赤利的鼻梁骨砸去。这时赤利如果纵身一跃,可以一口咬穿召盘巴的手腕,但它没有那样做,而是一偏脑袋,待木棍擦着耳朵落地时,一口咬住木棍不放。

召盘巴攥住木棍拼命拖,赤利咬紧木棍拼命拉。不一会儿,召盘巴秃顶脑门上,布满了汗珠,累得气喘吁吁。他一发狠,丢下木棍骂道:“你这条没有良心的畜生,我让你尝尝火药枪的滋味。”说着,颤巍巍地向竹楼走去。

赤利平时见过寨子里有人杀狗吃,也是把狗拴在树上,旁边支一口铁锅烧开水;它明白今天大祸临头了。它兽性大发,狂蹦乱跳,想挣断脖子上的野山藤。但野山藤比尼龙绳还坚韧,怎么也挣不断。它悲哀地呻吟着,求救的眼光射在艾苏苏的身上。

艾苏苏蒙眬泪眼看着爷爷走回竹楼,赶紧飞奔到按榔树下,用削酸多依果的那柄小刀,用力割断野山藤;匆忙间,把左手大拇指甲削掉了一块,鲜血滴在赤利的厚厚的嘴唇上。

赤利自由了,它摇摇脑袋,温顺地在艾苏苏的身上舔着,吻着。艾苏苏也搂着赤利的头颈亲着。这时,竹楼术梯咯吱咯吱响了,召盘巴抬着火药枪迈出竹楼。艾苏苏连忙把赤利一推,高呼一声:“快逃!”

赤利后退了两步,恋恋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召盘巴和艾苏苏,急遽地一转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纵身一跃,跃过两米高用叶子花筑成的篱笆墙,向大黑山飞奔而去。

姹紫嫣红的叶子花瓣纷纷扬扬撒落一地。

大黑山属于自然保护区,上千年的大榕树吊下许多气根,宛如一群大象的鼻子;望天树窄窄的树冠高耸人云,笔直的树干就像长颈鹿的脖子。密密的森林里麂子成群,锦雉乱飞,真是野生动物的理想王国。赤利东游西逛,渴了喝口山泉水,饿了逮只树(鼻句)吃。

它成了一条野狗。

一天下午,赤利在澜沧江边运到一头马鹿,正吃得高兴,草丛里突然窸窸窣窣一阵响,蹿出二十多条棕红色的豺狗。为首的是两条公豺狗,其中一条颈上有圈白毛,像戴着珍珠项链;另一条长着黑尾巴。这群豺狗望着地上鲜血淋淋的马鹿,小眼珠射出贪婪凶残的绿光;分散开,形成一个扇面向赤利包围过来。

赤利冷冷瞧着为首的那两条公豺狗。豺狗在赤利高大的身躯面前,显得那么猥琐,那么瘦弱,肚皮瘪得缩进腹内,恐怕已有几天没抓到猎物吃了。

豺狗包围圈越缩越小,高赤利只有两三步远了。赤利仍然津津有味地啃着马鹿骨头。那两条为首的公豺狗后腿微微前曲,突然嚎叫一声,左右夹攻,一起向赤利扑来。赤利不慌不忙,一扭腰,跳到旁边一块礁石上。这块礁石在江边砂砾中突兀而立,有两米来高,四壁陡峭。白项圈公豺狗紧跟在赤利屁股后面也蹿上礁石;还没等它站稳,赤利就抬起铁棍似的前腿,一下把它按翻在地,张开尖利的牙齿,耍时间就把它的喉管咬断了。白项因公豺狗污黑的血洒了一地,尸体咕隆隆滚下江滩。

黑尾巴公豺狗狂吠一声,也恶狠狠蹿上礁石。赤利又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

这群豺狗可被震慑住了,既不肯散去,又不敢蹿上礁石,围着礁石呆呆望着赤利。赤利转着双眼,像闪电一样跳下来,扑倒一条公豺狗,迅疾地咬断它的喉管,还没等其它豺狗围拢来,赤利又跳回礁石顶……

太阳西沉时,这群豺狗中最后一条成年的公豺狗也没逃脱它兄弟们的下场。

豺狗是种群居动物,身强力壮的公豺狗是大家庭中的首领;一旦首领死了,其它公豺狗就取而代之。如果一群豺狗中所有的公狗都死了,大家庭也就宣告瓦解,母豺狗就带着自己的小豺狗各自逃散,到其它豺狗群落户。

此刻,七八条母豺狗悲哀地低嚎了一阵,带着十来条小豺狗返身欲逃回树林。

赤利欢快地长吠一声,跳下礁石尾追上去,用爪子扑倒这条母豺狗,又用脑袋顶翻那条母豺狗。母豺狗们带着小豺狗惊恐地左躲右逃,赤利飞奔着左截右堵,逼着母豺狗又回到江边。

银盘似的月亮升上了天空,渐渐地,赤利凶猛的攻击变成了亲呢的戏弄,并听任豺狗把大半头马鹿吞咽下去;母豺狗不再拼命逃窜了……

赤利成了这群豺狗的首领,所有的母豺狗和小豺狗都对它俯首贴耳,恭恭敬敬。赤利带着这群豺狗在森林里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但赤利并没有忘记召盘巴,它从不带着狗群到芭蕉寨去,尽管它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撵进山林。

赤利遭受召盘巴的毒打,被迫逃进山林,那真是冤枉的。那天召盘巴向野猪瞄准开枪时,脚步一移动,踩在草窠里三枚蛇蛋上。当时召盘巴全神贯注盯着野猪,哪料得草丛里倏地竖起一条黑褐色的眼睛蛇,颈部那对白边黑心的眼镜状斑纹迅速膨大,血红的舌须快速吞吐着,嘴里“呼呼”有声,从背后盯着召盘巴裸露的臂膀,眼看就要……

一般来说狗是不敢惹毒蛇的。可是,就在这危急关心,赤利不顾一切地蹿上去,一口咬住眼镜蛇的脖颈。一米多长的蛇身,紧紧缠住赤利。正在这时,赤利听到主人大声地呼唤,它哪敢松口;两个动物在草丛里翻来覆去地扭滚着,厮咬着……直到赤利把眼镜蛇的三角形脑袋咬下来之后,才顾不得喘口气,跳出草丛,扑向卡在两根榕树气根间已经血流成河的野猪……

可惜这情景召盘巴没有见到,赤利也无法告诉他的主人。

召盘巴为赤利的不忠伤透了心。他卖掉了火药枪,决心不再狩猎,在家闲了半年。夏末秋初时,为了消闲解闷,他给生产队放牧两头黄牛。

开门节(傣族每年七月十五日至十月十五日,为“关门”时间,其间不得恋爱婚娶和其它大型娱乐活动,十月十五日开门节过后才恢复)过后不久,那两头黄牛在同一天各生下一头小牛犊。这可喜坏了召盘巴,他晚上睡在牛棚里看守,白天带着牛群寻找新鲜草场。一天清晨,召盘巴身背一架古老的木弩,让孙子艾苏苏骑在一头母牛背上,赶着牛群到大黑山边缘的野牛四去放牧。

野牛四其实是一条狭长的洼地,潮湿温热,遍地长着南苜蓿和红三叶草,开着黄、白、蓝、紫五彩花朵;草叶瓣上都粘着露珠。让牛在这儿饱餐三天,瘦骨磷峋的老牛也会被嫩草撑肥。

一对小牛犊在草地里欢奔乱跳,一会儿跑到小溪边饮口凉水,一会儿又蹿到母牛腹下用稚嫩的小嘴吮吸乳汁。母牛娴静地位立着,一面嚼着嫩草,一面还不时伸出舌头在牛犊背上深情地舔着。

召盘巴在溪边的野花丛中采撷了一朵朵雪白的玫瑰、嫩黄的茉莉和金边美人蕉,编成一个花环,套在艾苏苏的脖子上。艾苏苏在溪水清晰的倒影中照见自己变成了神话中的百花王子,高兴极了,爬到一头母牛身上,喝一声:“冲啊!”把牛当作战马骑,在草地上驰骋起来,逗得召盘巴哈哈大笑。

那头母牛载着文苏苏小跑到狭窄的山岬边,突然“哞”地长叫一声,惊慌地扭转头,拼命朝牛犊奔来。艾苏苏骑在光溜溜的牛背上,没有防备,被颠簸下来,膝盖擦破了,哭嚷着一瘸一拐奔向爷爷。

召盘巴凭几十年的狩猎经验,知道碰上危险了。他抬起鹰隼般的锐眼,向山岬望去,只见灌木林里树枝乱晃,枯叶纷落,一会儿蹿出一群豺狗,压了过来。

两头牛犊钻进母牛腹下籁籁发抖,母牛眼里流露出愤怒与惊骇的光。召盘巴解下木弩,在一头母牛屁股上抽了一下,喝道:“蠢货,快跑!”两条母牛鼻子里哼了一声,撒开四蹄,向芭蕉寨方向逃去。但来不及了,豺狗分作两路,蹿到牛群前面,挡住了去路。牛群只得又回到召盘巴身边,求援似的望着他。

召盘巴把艾苏苏揽进怀里,冷静地观察了一下。豺狗有大小二十来条,都饿瘪了肚子。他知道,饥饿的豺狗比老虎更难对付,他懊悔把火药枪卖掉了,不然的话,火药枪巨大的爆炸声也许会把豺狗吓退,起码也能给寨子里的乡亲报个信。现在他身边只有十来支桶竹箭和一小筒见血封喉汁(见血封喉,一种剧毒树木,树汁碰到血就会致死,西双版纳猎人都用它做箭毒打野兽,所以也叫“箭毒木”),肯定寡不敌众。情形确实危急。但召盘巴毕竟是个老猎人了,面对危险还能沉住气。他把两头牛犊和艾苏苏拉到中间,自己和两头母牛面对豺狗组成一个三角形的护卫圈。两头母牛鼻子里喷着粗气,低着头摇晃着两支又短又细的牛角,准备与豺狗拼死一搏了。

召盘巴拉满弩弦,把一支锋利的桶竹箭在见血封喉汁里浸了浸,扣进弩槽,在跃跃欲试的豺狗中间寻找带头的公豺狗,但他惊奇地发现,这群豺狗中除了小豺狗外,都是清一色的母豺狗,壮年的公豺狗一条也没有。

这时,豺狗已把召盘巴和牛群团团包围住,嚎叫着一步一步逼近来。一条半大的公豺狗大约是想卖弄自己的本领,首先冲将上来,在两头母牛面前窜来窜去,想觑个空隙钻进护卫因拖走牛犊。两头母牛瞪着血红的眼睛,严密地防卫着。召盘巴眯着眼,端起木弩,瞄准那条狂妄的半大公豺狗,轻扣扳机,“噗”地一声,利箭扎进它的眼窝;它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四腿朝天蹬了两下,就不动了。

豺狗群骚动了一下,蹿出四条母豺狗和五条小豺狗,一拥而上,扑向召盘巴。召盘巴不慌不忙,迅速将五支箭镞蘸一下毒汁,一支支发射出去。四条母豺狗和一条小豺狗都中箭身亡,剩下的四条小豺狗夹着尾巴逃回豺狗群。

豺狗虽然被打死了三分之一,却仍不肯退缩。召盘巴箭囊里只剩下最后四支桶木箭了。必须赶快设法杀开一条血路,不然箭用完了,就会束手待毙。召盘巴把艾苏苏背在身上,用藤子捆紧,让两头母牛左右夹住两头乳牛,跟在自己身后,向芭蕉寨跑去。

五六条豺狗一字儿排开,拦在路上,龇牙咧嘴地咆哮着。召盘巴大步流星迎上去,“嗖嗖”两箭射死两条,其它豺狗见到同伴临死的痛苦挣扎,畏缩了,向路边躲藏。召盘巴趁机冲出包围圈。他朝寨子跑了一小截,回头一望,糟糕,两头母牛和两头牛犊并没有跟着他逃出来;豺狗放走他后,把牛群堵住了。十多条豺狗一起疯狂地扑上去厮咬;两头母牛把脑袋紧贴草地,翘起那对可怜的牛角,去挑豺狗,保护着牛犊。豺狗异常敏捷,射过牛角,扑到母牛笨重的身体上,残忍着咬着。两头母牛脊背上都被咬开了几个口子,鲜血淋漓,仍然不肯退让,拼命抵挡着。

召盘巴气得七窍生烟。牛是集体财产,岂容野兽糟踏。再说自己威震山林几十年,打死过的老虎、豹子、野猪数也数不清,最后竟让豺狗在自己眼前把牛吞吃掉,他就是躺进棺材也咽不下这口气的。想到这里,召盘巴怒吼一声,拉弦搭箭,奔回来,对准扑到母牛身上的两条豺狗“嗖嗖”就是两箭。两头母牛趁着豺狗慌乱之际,用头轻轻抵住牛犊屁股,退到召盘巴身边。

艾苏苏在召盘巴背上举起小拳头对着豺狗嚷道:“坏蛋,叫爷爷把你们统统打死!”

豺狗似乎并不怕威胁。由于同伙惨死一半,它们变得谨慎了,把召盘巴和牛群团团包围后,并不立即扑上来,只是在二十步之外愤怒地嚎叫着。

召盘巴的箭囊已经空了。唉,要是还有十支箭,明天光剥豺狗皮送到县城土特产收购站去,也能换回三五支乌黑锃亮的火药枪来。

过了一会儿,豺狗又聚拢来,有几条蹿到召盘巴面前挑逗着,试探着。召盘巴拉满弦,装作瞄准的样子虚发一箭,“噗”的一声,豺狗听到这熟悉的致命的声音,吓得退了回去。

不到一袋烟工夫,豺狗又卷土重来,召盘巴又虚发一箭,豺狗又退了回去。如此重复了四次。有一条秃尾巴豺狗大约是看出了召盘巴在唱“空城计”,第五次时其它豺狗退缩了,它不退缩,龇着尖利的犬牙瞪着召盘巴,突然问声不响地扑上来,前爪想搭在召盘巴双肩上,好咬喉管。召盘巴早有防备,一闪身,拎起那架用紫檀木做的弩,用尽生平力气,狠狠朝秃尾巴豺狗的脑袋上砸去,“噗”的一声,白花花的脑浆和污黑的血流了一地,秃尾巴豺狗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直挺挺躺在地上。遗憾的是,召盘巴用力过猛,结实的木弩断成三截。他现在真是赤手空拳了。

豺狗被震慑了,不敢再扑上来。一条母豺狗带头长嚎起来,其它豺狗也跟着嚎叫。这嚎叫声很怪,像鲁莽大汉在号陶大哭,嘶哑而又尖利,持续不断,震动山凹,连听惯了虎啸豹吼的召盘巴也不禁毛骨悚然。两头牛犊吓得跪倒在地,艾苏苏也吓哭了。

随着嚎叫声,一里外半坡上一个被草木深掩的山峋里,稀里哗啦一阵响,蹿出一条黑影,飞奔而来,一直冲到离召盘巴不远的地方,突然站住不动了。

召盘巴揉揉眼睛,仔细瞧着跟前那条高大的狗,果然,金黄的毛色间有两条对称的浅黑花纹。是它,是逃跑了大半年的赤利!

召盘巴火冒三丈。这忘恩负义的畜生,竟敢唆使豺狗来伤害主人!要是手中还有一支毒箭,他一定要射穿赤利的心胸。现在自己手无寸铁,怎敌得过比老虎还凶猛的赤利呢?自己一把老骨头,黄土盖脸也不足惜,可怜宝贝孙子和集体的牛都要遭害,而且死在自己曾经精心喂养过的猎狗口中,这将成为一桩悲惨的耻闻,流传九十九代子孙!老猎人的脸,一会儿变成酱紫色,一会儿变成土灰色。

艾苏苏在爷爷的背上也认出了赤利。面对这凶猛的猎狗,他不觉得惊骇,却高兴地嚷道:“赤利,快咬豺狗!快咬!”

召盘巴偏过脸,对着艾苏苏大叫一声:“住口!”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赤利厉声骂道:

“天杀地刚的畜生,你是恶狼投的胎,魔鬼变的魂,总有一天会成为猎人锅里的肉。”

赤利把尾巴朝着文苏苏轻轻摇动,并伸出舌头磨磨牙齿。召盘巴觉得赤利是在残忍地嘲弄自己,他忍不住战栗了一阵,突然觉得像踩着白云一样,浑身轻飘飘软绵绵的;他老了,精疲力尽了,只想少受点临死前精神上的折磨。他索性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对赤利说:“要咬你就赶快咬断我的脖子吧。”他合上眼皮,两行老泪从眼角溢出来。

可是等了半晌,还听不到动静。召盘巴感到奇怪,睁眼一看,赤利还在跟前摇晃着尾巴。豺狗们等得不耐烦了,一条条嚎叫起来。

赤利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十二条豺狗分作二路纵队逼向召盘巴。

突然,赤利瞪着豺狗,“汪汪汪”叫了三声。豺狗像触了电似的,站住不动了,一齐畏惧而又愤怒地望着赤利。

赤利冲向通往芭蕉寨的小路,驱开扼守在那儿的三条小豺狗,然后奔到召盘巴面前,咬住他的衣襟,使劲拖向“缺口”。

召盘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三条母豺狗嗅嗅同伙尸体的腥味,突然发疯似的嚎叫起来,率领九条小豺狗一起扑向召盘巴和牛群。

赤利对着豺狗愤怒地咆哮着,但无济于事。于是它四肢腾空,像刚离弦的箭一样,东撞西突,用脑袋顶翻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豺狗。

三条母豺狗绝望地围着赤利厮咬;其余九条小豺狗也丢开召盘巴和牛群,转而扑向赤利。

赤利一下子咬死了六条小豺狗和一条母豺狗。但不幸的是,剩下的两条母豺狗咬住了赤利两条后腿,死不松口。赤利前爪曲跪着,动弹不了,三条小豺狗趁机扑到它身上乱啃乱咬。

赤利狂叫一声,突然头一仰,腰一挺,前爪腾空而起,三条小豺狗被甩在地上;赤利两只前爪分别压住左右两条小豺狗,同时一口把中间那条小豺狗的一条后腿连皮带骨咬了下来,接着又把压在前爪下的两条小豺狗咬穿了肚子。三条小豺狗惨叫着,拖着血淋淋的身体,逃进了草丛。

但是,赤利身上也被咬开了几个口子,鲜血直流。特别是那两条咬住它后腿的母豺狗,锋利的牙齿已在“咯咯咯”地啃它雪白的骨头了。赤利转不过身来,也没有力气再蹦跳,只得卧在地上,望着召盘巴“汪汪汪”急促地叫个不停,希望旧日的主人赶快离开。

召盘巴一看只剩最后两条母豺狗了,勇气又回来了。他爬起来奔过去,猛地拎起左边那条母豺狗的两条后腿,甩到半空,划了个弧形,狠狠砸在石头上;母豺狗一下子昏死过去。

右边那条母豺狗立即放开赤利,猛地蹿上召盘巴肩膀。召盘巴没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母豺狗张开血口,恶狠狠朝他的喉结咬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赤利拖着已露出骨头的后腿,用它平生的最大力气,扑向母豺狗,紧紧咬住它的脖子……

等召盘巴把它们分开时,母豺狗已死了,赤利也软软地躺在那里,气息奄奄。艾苏苏哭着把爷爷给他做的那个花环戴在赤利的脖子上,又脱下衫褂,帮爷爷给赤利包扎腿上的伤口。

太阳当顶了,雾霭散尽了,召盘巴赶着受了伤的牛,领了艾苏苏,搂抱着昏迷中的赤利,疲惫地往芭蕉寨一步一步地走去。一路上,艾苏苏一直深情地呼唤着 “赤利!”“赤利!”在召盘巴的眼前,总晃动着摈榔树下那一幕,老泪从他的眼角里滚落下来。

6. 沈石溪动物小说有哪些

《狼世界》、《第七条猎狗》、《最后一头战象》、《退役军犬黄狐》、《一只猎雕的遭遇》、《狼王梦》、 《猎狐》、《我们一起走,迪克》、《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获奖作品》等动物小说。

在沈石溪笔下,动物世界就是人的世界,动物世界与人的世界对等,沈石溪对动物世界充满了感情。借由动物世界观照人类社会,表达对人类自身弱点及生活复杂性的某种思考。

沈石溪从不讳言自己笔下的动物世界是人类世界的指涉,因此,他可以较为从容地刻画出作品中人物(动物)的性格 ;沈石溪的创作中,不论是和谐还是屠杀,都指向一个主题,即对野生动物生命状态的充分展现与肯定,动物都成为自然界最值得歌颂的存在。



(6)野豺小说免费阅读扩展阅读:

沈石溪的动物小说的故事情节矛盾尖锐、跌宕起伏,塑造了一个个个性鲜明带有传奇色彩的动物形象,使其更具传奇性。对于他所写的那些动物形象在有些评论家看来,似乎是给这些动物都赋予了人的思想,并不是生活中的那些普通动物,而它们是有崇高的思想和深刻的内涵。

就像作者自己所说,在动物小说作品里,早期作品的创作都讲求趣味性和故事性,涉及了很多品种的动物,都是带有着神秘的传奇色彩,这种富有传奇色彩的创作特色正是能够抓住读者的阅读心理。

在小说里,时刻表现着那些原始动物的野性及顽强的生命力,还对于一些甚小细微的细节加以琢磨雕刻,以此来形成一种巨大的震撼力。

7. 沈石溪的动物小说有哪些

你好,我来为你解答:
第七条猎狗》,短篇动物小说集
《弱女子与野汉子》,军事题材长篇小说
《退役军犬黄狐》,中短篇动物小说集
《生命》,中篇小说集
《狼王梦》, 长篇动物小说
《一只猎雕的遭遇》,长篇动物小说
《猎狐》,短篇少年小说
盲童与弃狗》,长篇小说
《沈石溪动物小说自选集》,中短篇小说集
《圣火:沈石溪获奖作品集》,中短篇小说集
《老鹿王哈克》,中篇动物小说集
《盲童与狗》,长篇小说
《残狼灰满》,中篇动物小说
《象王泪》,中篇动物小说集
《红奶羊》,中篇动物小说集
《再被狐狸骗一次》,短篇小说集
《保姆蟒》,短篇小说集
《疯羊血顶儿》,中篇小说集
《混血豺王》,长篇动物小说集
《野猪囚犯》,中短篇小说集
《沈石溪动物故事系列》4卷
《古剑.军犬.野鸽》,长篇小说
《混血豺王》,卡通彩绘本,共10卷,
《沈石溪文集》,共10卷,(各卷书名:云豹布哈依、混血豺王、野牛传奇、一只猎雕的遭遇、象母怨、红奶羊、乞丐虎、盲孩与弃狗、和乌鸦做邻居、残狼灰满)
《宝牙母象》,中篇小说集
《成丁礼》,中篇小说
《狼妻》,短篇小说集
《残狼灰满》,中短篇小说集
《牧羊犬阿甲》,短篇小说集
《爱情鸟》,短篇小说集
《少年.表哥.骷髅》,短篇小说集
《当保姆的蟒蛇》,短篇小说集
《鸟奴》,中篇小说
《兔年话兔》,科普作品
《沈石溪动物小说获奖作品集》,共三卷,(各卷书名:再被狐狸骗一次、狼妻、保姆蟒)
《灵灵漫游世博园》(与吴然先生合作),卡通童话系列故事彩绘本,共六卷
《小气鬼猴的诞生》,动物园随笔集
《豺狼虎豹狩猎故事》,共四卷,(各卷书名:火豺、老象恩仇记、狼妻、灾之犬)
《两小有猜》,当代少年生活长篇小说
《残狼灰满》,中篇小说
《牧羊豹》,短篇小说集
《雄狮》,长篇小说
《放生雪豹》,中篇小说
《刀疤豺母 ,中篇小说
《骆驼王子》,中篇小说
《鹩哥奴隶》,中篇小说
《当你跃入太阳的运行轨道》,中篇小说集
《骆驼王子》,中篇小说
《刀疤豺母》,中篇小说
《雪豹悲歌》,中篇小说

8. 野_by砂梨_txt全文阅读,百度网盘免费下载

链接:

提取码:7v22
小说名称:野
作者:砂梨
类型:言情
连载状态:已完结
字数:246444字
简介:该小说讲述了栀捡了隔壁家没人管的少年。她说向东,季寻绝对向西。南栀:把烟掐了。季寻一根接一根点上,不抽,只挑衅看着她。许久后。季寻:喂,你吗不生气?南栀:为什么要和小屁孩生气?少年暗自咬牙,迟早让你知道我有多男人。

9. 沈石溪作品全文

真会图方便啊

10. 求文档: 沈石溪 混血豺儿

简介 · · · · · ·
敬请阅读“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品藏书系”之《混血豺王》。
本书主人公白眉儿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心想事成,由埃蒂斯红豺群一只地位排最末端的“苦豺”,一跃成为猎户寨威震山林的优秀猎犬。但命运并未就此画上句号。它的血管里流淌的一半是狗血,一半是豺血,这就决定了它的生活道路不可能平平坦坦。
在一次狩猎中,白眉儿遇到了埃蒂斯红豺群中一只名叫兔嘴的老母豺。兔嘴曾经在它饥寒交迫的童年时代帮助过它,它不忍心咬杀曾给过它温暖的兔嘴。它偷偷放跑了兔嘴。它的行为虽然瞒过了主人阿蛮星,却瞒不过与它并肩狩猎的老黑狗的眼睛。老黑狗识破了它豺的本性。由于老黑狗的蓄意报复,白眉儿原形毕露,在主人面前暴露出豺的血统,它无法再在猎户寨生活下去,被迫逃离主人,重新成为埃蒂斯红豺群一只地位最低的“苦豺”。
在惊心动魄的豺狼大战中,白眉儿力克群狼,由“苦豺”一跃成为埃蒂斯红豺群新... (展开全部) 敬请阅读“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品藏书系”之《混血豺王》。
本书主人公白眉儿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心想事成,由埃蒂斯红豺群一只地位排最末端的“苦豺”,一跃成为猎户寨威震山林的优秀猎犬。但命运并未就此画上句号。它的血管里流淌的一半是狗血,一半是豺血,这就决定了它的生活道路不可能平平坦坦。
在一次狩猎中,白眉儿遇到了埃蒂斯红豺群中一只名叫兔嘴的老母豺。兔嘴曾经在它饥寒交迫的童年时代帮助过它,它不忍心咬杀曾给过它温暖的兔嘴。它偷偷放跑了兔嘴。它的行为虽然瞒过了主人阿蛮星,却瞒不过与它并肩狩猎的老黑狗的眼睛。老黑狗识破了它豺的本性。由于老黑狗的蓄意报复,白眉儿原形毕露,在主人面前暴露出豺的血统,它无法再在猎户寨生活下去,被迫逃离主人,重新成为埃蒂斯红豺群一只地位最低的“苦豺”。
在惊心动魄的豺狼大战中,白眉儿力克群狼,由“苦豺”一跃成为埃蒂斯红豺群新一代豺王。然而,它面前永远有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究竟是要做一匹自由的野豺,还是要做一条忠诚的猎狗?这让它灵魂撕裂般痛苦,经历了更加离奇曲折的情感纠葛,更加血腥残忍的生存竞争,更加云谲波诡的命运沉浮,也让它迸发出更加催人泪下的人性光辉。
亲爱的读者,你想知道半狗半豺的白眉儿究竟怎样含泪告别它深爱的主人阿蛮星,重新回到尔虞我诈的埃蒂斯红豺群,又怎样奇迹般地击败众多的竞争对手,荣登豺王宝座,成为叱咤风云的新一代豺王,最后又有怎样让人惊心动魄的结局吗?

作者简介 · · · · · ·
沈石溪,原名沈一鸣,1952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慈溪。1969年初中毕业赴西双版纳插队,在云南边疆生活了十八年。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创作以动物小说为主,已出版作品五百多万宇。曾获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国图书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台湾杨唤儿童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目录 ······
精彩提示
第一章 雨裂沟里的秘密
第二章 血管里一半是豺血
第三章 老黑狗的报复
第四章 丧家犬回到豺群
第五章 豺狼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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