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小說陸敏
A. 鄉戀(中篇連載小說五)
文/燈心
五
好不容易捱到過年。臘月二十六這天終於放假了。
陸敏一大早收拾了東西,准備回家。
春節都要回家,萍也要回家了。陸敏等著她收拾東西。他第一次覺得萍的動作很慢,一個勁的催著她快點。
「你吼什麼吼,催命吶。」萍也不耐煩的說。她真搞不懂陸敏為什麼這么急著要回家。比她一個女孩子還要急。
陸敏只好耐著性子等。
萍來時輕便,回去可收了一大堆東西。陸敏幫著她裝上車,兩人才上車回家。
陸敏和萍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十四點。萍的父母看到萍平安回家很是高興。她們感激陸敏照顧萍,邀陸敏一家到家裡吃晚飯。陸敏不是拘束的人,欣然答應。陸敏父母當然是求之不得,再高興不過了。
陸敏在萍家吃過晚飯,說是累,早早就回家了。
陸敏回家,收拾了下房間,洗了澡,就上床睡了。他哪裡也不想去,也說不上累,就是做什麼事也提不起精神,還不如躺到床上好。他本想到田秋菊家去,但想想還是算了,要是再看到不想見的人,他豈不是更累。
早上起來,陸敏家裡家外打掃了一番。忙完,中午都過了。他吃過飯,到各片麥田裡去看看麥子的長勢如何。太陽快落山,也被他逛完了幾片田。最後才來看和田秋菊家相鄰的麥田,他急匆匆的看著各處麥子。麥子長得都好,他心裡高興,一個人哼起小曲來。
「回來了啊,敏哥。」下面的麥田裡傳來清脆的叫聲。
陸敏停住腳步,看到田秋菊站在麥田裡,手裡拿著一把油菜。油菜正開著花,她手裡的油菜花聚成一束,黃黃的很美。落日的餘光打在她的身上,身後映著一片絢麗的光彩。鮮紅的衣服,黃黃的油菜花,一張迷人的笑臉。好一幅美人採花圖。
陸敏看得有點呆,過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答道:「回來了,來看看麥子。你也在這里呀。」
「今年麥子好,油菜也跟著好,我來拔些回去喂豬。」
「嗯,很好的,我家的也多,你可以來拔的。」陸敏看著自家麥棵里開得艷麗的油菜花說。
這些油菜是雜在麥田裡的野油菜,不是專種的那種。人們都討厭這種和麥子爭長的植物。只是怎麼也滅不了它。好在可以做豬草,沒結果實前可以拔來喂豬。
「好的。」田秋菊垂下眼睛,看著手裡的油菜說。
陸敏也彎下腰,拔起油菜來。拔了一把,就捆成把放在一起。沒多大一會兒,就拔了一大堆。他把油菜挾在腋下,走到田秋菊身邊。問田秋菊:「鐮刀呢?」
「看不出來嘛,男人也能做這些細活。」田秋菊笑。
「誰規定這只能女人做。」
「也是,你能做這些,誰做你的女人就輕松多了。」
「那是當然了。」
田秋菊把擱在麥棵里的鐮刀遞給陸敏。陸敏把油菜根都削去,放到田秋菊的背籠上。本來田秋菊都拔滿了一背籠了,陸敏再放上去,都滿出了背籠。
陸敏把鐮刀往籠緣上一卡,說:「滿了,回家了。」
說完,背起背籠就走。
田秋菊還在拔著油菜,她不知道陸敏會這么做。忙跟了上去:「我背得了,你抱上你的走吧。」
「怎麼,有人為你背你還不樂意了?」
「你放下來嘛。」 田秋菊可不想讓這么個男人來幫忙。
「這點忙我還是能幫的。」
陸敏背著背籠走了,田秋菊只能跟上他回家。
「敏哥,看不出你還有這種助人為樂的精神嘛。」田秋菊緊走著跟上陸敏。
「可惜我這種精神做了人家也不領情。」陸敏一副失望的表情。
「人家高興著嘛,只是不好意思憑白無故的讓你幫忙。」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背個背籠,這點氣力我還是有的。」
「我知道你有力氣,可有力氣也不能隨便使。」
「為你效勞我很願意。我不是誰都會幫忙的。」
「那我是榮幸了,占著你一回便宜了。」
「沒關系,我以後就占你的。」
田秋菊不說話了,她怕陸敏說出一些不願聽的話。這人正經的時候是個儒雅君子,賴皮的時候是流氓。她只好捏著手裡那把開得妖艷的油菜跟著他走。
這,有點夫唱婦隨的味道。
陸敏放慢腳步,把回家的時間拉長。田秋菊以為是他背著背籠走不快,也不催。兩人慢慢的走,好久才到岔路口。
田秋菊以為陸敏要回家了,忙走前去,說:「就放在這坎子上面吧,謝謝了。」
陸敏不說話,也沒停下腳步。繼續往田秋菊家的方向走。
「你放下來,我背回去得了。」田秋菊急了,她可不想讓陸敏背著背籠回家,讓人產生誤會。
「你就這么怕我到你家嗎?這背籠很重了,你能背著上坡?還是我好人做到底,幫你送到家。」
「怎麼會怕你到我家呢,只是不敢麻煩你。唉呀,你就放下來嘛。」
「不怕就別說話。」
田秋菊話是這么說,她也不好意思說讓陸敏別到她家裡去,這很不禮貌的。只能由他了。
兩人回到家,已近黃昏了。田秋菊的爸爸媽媽看到陸敏和田秋菊一起來,還背著自家女兒的背籠,很是意外。田小勇見到陸敏很是高興,跳過來拽著他的手說:「敏哥,回來了。這下我有伴玩了。」
「回來了,都過年了。我也想你小猴兒了。」陸敏拍拍他的腦袋說。
田秋菊不認定陸敏會想她弟弟。陸敏真會哄小孩。
晚飯也熟了,一家人留陸敏吃晚飯。
吃過晚飯,桌上就只有三個年輕人了。田秋菊問陸敏:「外面的活做完了沒有?」
「沒呢,過了年就去。」
「烤房建好了沒有?」陸敏也問道。
「弄上火灶就成了。」
「嗯,還快的。」
「這都過年了,萍也回家了吧?」田秋菊問起她的好姐妹來。
「回來了呀。」
「下回來家帶上她。」
「她自己會來的。我為什麼要帶她。」
……
田小勇聽著陸敏講那些奇聞趣事,田秋菊嗑著瓜子。時不時問一下外面的事。不知不覺 夜深了,陸敏才回家去。
「今天真是個美好的日子。」陸敏帶著美滋滋的心情上床睡覺。
春節這天,陽光明媚。吃過飯,田秋菊和幾個姑娘一起到陀螺場去看打陀螺。
這里每年春節這天,男人們都會到陀螺場去打陀螺。
所謂的陀螺場,也就是在村子背後的山頭上,一片大大的草坪。周邊青松環繞,空氣清新。鄰組的人也來這里玩,所以,這里每年都很熱鬧,這一年也不例外。
當田秋菊她們來到這里,已經聚了好多人了。打陀螺的已在場上較量多時了,地上的陀螺在飛轉;手裡的陀螺還輪不到的都上好了線,快輪到的已拿好把式等著上場了。
田秋菊她們在場邊的樹陰下坐了,看起打陀螺來。
幾場過後,場上打陀螺的照樣熱鬧。看的就沒那麼認真了。本來來看的人也不是真的來看打陀螺,只是在農村,就這天可閑一天,都想到這里來聚一聚,放鬆一下。那些婦人們手裡拿著永遠抽不完的鞋底兒,聊著家常事;小孩們忙著在一旁抓石子;青少年們都圍在一起玩撲克牌。
田秋菊早作了准備,在出門的時候就帶來了一本書,這天不用做活,想多看點書。現在她正爬在離陀螺場不遠的草坪上看她的書。
這草坪原本是陀螺場上延伸出來的,現在這狹長的一處因為不大有人踩踏,草坪上希希疏疏的長起一些松樹。松樹一人高左右,在這里遠一點處,剛好把那熱鬧的陀螺場分隔開來。在裡面比較清靜,又好烤太陽。
田秋菊把書展開在矮松樹的樹陰下,爬在那裡聚精會神的看著書。陽光暖暖的灑在頭下的身上。
田秋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得屁股上癢癢的,反手撓了撓。剛收回手,又癢起來。她不得不坐起來看個究竟。起來才看到陸敏一手拿著一支松枝,一手拿著一撮松葉。見她起來,說道:「有必要看得那麼認真嗎?來了人也不知道,要是來個流氓你就慘了。」
「又是你,你不耍流氓就沒流氓。」田秋菊生氣的說。
原來是陸敏在用松葉戳她。
陸敏也坐下來:「看的什麼書?我看看。」
「只是一本《故事會》,我昨天上街才買的。」田秋菊把書遞給他看。
陸敏胡亂的翻看了下,把書捲成筒把玩著。說:「你就這么天天看書,也不看看人么?」
「看人??」田秋菊一臉迷茫,「看什麼人?這里的人我又不是沒見過。」
「最起碼你也好好看一下,認識一下。」
「我還不認識誰呀?」田秋菊更不懂了。
「比如說認識認識我啊。」
「你呀,你五歲我就認識你了吧。」
田秋菊被他這種無聊的問題弄煩了。她不耐煩的背過身去,揪著地上的草葉。
「你就沒想過交個男朋友嗎?」陸敏不想跟這木頭拐彎抹角了,直接問了他早就想問的話。
「交男朋友?」
這個田秋菊真還沒想過,現在才二十歲,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混,對她來說愛情只是個概念,還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對她來說現在談戀愛還早,心中沒有牽絆就可以痛痛快快放開心去玩。戀愛就意味著結婚,都說結婚是愛情的墳墓,她不想早早的就把自己束縛在某個人身上,然後再把自己埋了。
「真沒想過?」陸敏疑惑的問。
「想也不是我能想來的,我想他干什麼呀,等緣分到了自然會有那個人了吧。」
「也許緣分到了呢。」
「額,那會有誰呢?」
「前久在你家那位沒看上嗎?」
「人家看不上我,我又能怎麼辦,我總不能問著上門吧。」田秋菊兩手反撐著坐在地上,望著天上飄飄悠悠的白雲說。
「不是吧。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呢。」陸敏看著她一副不受寵的樣子說。
「你別亂說,人家只是為工作來的。別給我扣帽子,我還要找我的白馬王子。」田秋菊偏頭看著陸敏說。
「他都可以幫著招待客人了,你就別掖著了。趕快拉出來給人們看看,省得別人再動心思。」陸敏有點酸酸的說。
「唉,時間會證明的。」田秋菊不屑的說道。
「那……你看看我……,能不能暫時做……做你的男朋友呢?」
田秋菊樂了,「嘿嘿」的笑,「敏哥,你就別逗我了。你不用同情我,我還不需要。」
「我不是逗你,也不是同情,我是真心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嗎?」陸敏正經的說。
田秋菊剛想說,你別端著碗里看著鍋里的。這時萍「秋菊姐,秋菊姐」的叫著向這邊跑來。看到他倆,說:「原來你倆是在這里呀,走,回家了。」
三人一起回家。
初二,是拜年的一天。一大早,田秋菊的爸爸媽媽帶著弟弟上外婆家去了,就她一個人在家看家。
快到中午,陸敏來了。他說來約田小勇一起去抓魚。
「他們一大早上外婆家去了。小勇最喜歡抓魚了。要是在,那他會很高興去的。」田秋菊說。
「那明天再去吧,我好久沒抓魚了。都饞那紅尾巴魚了。」
田秋菊叫陸敏坐了。先拿出水果,瓜子讓陸敏吃著。她到廚房切了幾片粑粑,打算用油炸了給陸敏吃。
這粑粑是純糯米做的,有人叫它糍粑,是每年春節的必備之品。有來的客人是必須要拿出來招待的,這才算誠意待客。
田秋菊燒上火。火旺了,她拿來炒鍋就要炸粑粑了。陸敏走了進來,說:「你要炸粑粑吧,不用炸了,炸了油膩,要給我吃么就烤吧。」
田秋菊重新裝好鍋。拿個凳子坐在火塘旁等著柴燒出火炭來。有火炭才好烤粑粑。
陸敏也自個拿了個板凳坐到火塘邊,把手裡拿著的桔子掰了一半給田秋菊,說:「吃吧,甜的。」
「本姑娘買的,當然甜。」田秋菊接過去,掰了一瓢放到口裡,嚼了一會,吐出兩顆子兒來。
看著火燒得差不多了,田秋菊扒出一道炭灰,把粑粑放到上面烤著。兩人吃著桔子等粑粑熟。
陸敏把最後一瓢桔子放進口裡,把火塘上的粑粑翻了個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說:「秋菊,我昨天說的話是認真的,你考慮考慮吧。」
田秋菊審視著他,「敏哥,你這是開的什麼玩笑,我想你應該對這種事要正確對待。」
「我當然是正確、認真的,我希望你也能認真的考慮我說的話。」
「我更希望你認真對待萍兒,她是真心喜歡你的。」田秋菊笑了笑。
「可是我不喜歡她。」
「都在一起了,還不喜歡?」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陸敏的心一沉。
「我們只是一起打工,沒有別的意思。」陸敏懊惱的說。「你就不要把我和她想到一塊去。」
「你不要辜負了人家的真心。」
「那隻是她的一相情願。我不必要去負責別人的想法。我只追求我想要的。」
田秋菊不說話了。拿起熟了的烤粑粑,拍去灰塵遞給陸敏。
是啊,那是別人的事。田秋菊心想,她為什麼要和他談論這事呢。
陸敏接過粑粑,細心的吃著。他不知道田秋菊怎麼想,不知道要怎麼說。也只能沉默。
屋裡安靜下來,粑粑的香味流在口中。
吃完粑粑,陸敏說:「明天我再來約小勇。你也和我們去吧。」
說完,起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