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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人對金庸武俠小說的評價

發布時間: 2023-01-17 17:01:08

❶ 名家對金庸的評價

梁羽生:我頂多隻能算是個開風氣的人,真正對武俠小說有很大貢獻的,是金庸先生。他把中國武俠小說推到一個新高度,有人將他比作法國的大仲馬,他是可以當之無愧的。

賈平凹:我非常喜歡看金庸先生的小說,金庸先生也是我一直很敬慕的一代文豪。他的作品用的是傳統的寫作方式,內容也是中國傳統的俠義,作品的字里行間充滿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

魏明倫:金庸小說中透露出來的深邃的中國傳統文化比較多,而且作品的思想境界也比以前的武俠小說高,在人物的藝術塑造上也有很大突破。

易中天:金庸的作品水平大多差不太多,基本上寫作狀態比較穩定,極少有爛尾、代筆等現象出現。從傳統風格武俠的寫作水平和純熟度來講,金庸絕對是第一的水平。

陳默:文學大家之所以稱之為大家就在於他既不重復別人,也不重復自己,做到前一點固不容易,而要做到後一點無疑更難。金庸則正是這樣一個大家。
李敖:有一年,金庸到台灣,跟李敖聊天,特別提到,在他兒子死後,他精研佛學,已是虔誠的佛教徒了。李敖說:「佛經里講『七注財』、『七聖財』、『七德財』,雖然有點出入,但大體上,無不以舍棄財產為要件。所謂『舍離一切,而無染著』,所謂『隨求給施,無所吝惜』,你有這么多的財產在身邊,你說你是虔誠佛教徒,你怎麼解釋你的財產呢?」金庸聽了,窘得無以對答。李敖認為,金庸的信佛,是一種「選擇法」:凡對他有利的他就信;對他不利的,他就佯裝不見。這種偽善,自成一家,就叫做「金庸式偽善」。

❷ 外國人對於中國武俠是怎麼理解的

我覺得外國人對於中國武俠劇的理解就是一些打打殺殺,但是我覺得他們理解的並不對,我們中國的武俠是傳承著我們的一種精神,是經過重重修煉和改良和發揚,所以說中國的武俠還是意義深遠的。

❸ 外國人看的懂金庸的武俠小說嗎

能 。我一位外國朋友很喜歡倚天屠龍記。

❹ 金庸小說外國研究現狀

流行文化綜合現象。 「金庸作為一個綜合現象,既是文學性的,亦是超文學性的,甚至還有傳播媒介、政治及社會倫理的意義。」⑷自80年代初開放以來,大量港台文學及流行文化如電影、電視、流行曲等流入內地,在內地缺少通俗文化的情況下迅速流行。金庸小說能贏得這么多的讀者,反映了文革之後改革開放以來大陸的文化藝術不能適應新形勢的需要,不能滿足最廣大人民日益豐富多元的文化需求。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繁榮,社會發展,文化藝術的生存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將文藝視為商品的生產與消費機制」⑸,「中國的大眾文化開始取代精英主義的「新文學」而變成了「對社會發言,對百姓說話」的新的文化空間」⑹。 從金庸現象本身來觀察,正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商業經營和經典製造的流行文化綜合現象。「台灣是「金學研究」的發源地,也是金學研究的重鎮。「金學研究」發展至今已成了學術界的熱門課題,然而它的出現,開始時不過是一個由出版社精心策劃的宣傳促銷計劃。」⑺所以說金庸小說是非常典型的流行文化。但是,香港通俗小說家,在內地學者眼中,這卻成為金庸的「原罪」。王朔在《我看金庸》中說:「金庸的東西我原來沒看過,只知道那是一個住在香港的寫武俠的浙江人。港台作家的東西都是不入流的,他們的作品只有兩大宗:言情和武俠,一個濫情幼稚,一個胡編亂造。----我們的創作現在都萎縮了,在流行趣味上可說是全盤淪陷。」「王朔批判的與其說是金庸小說,不如說是面對「港台文學」的「入侵」所產生的無力感和憂慮。內地流行文化在港台通俗文化的沖擊下「全盤淪陷」這便是王朔的憂心所系。」⑻ 嚴家炎教授高度肯定金庸小說,認為「是一場靜悄悄的革命」,提出文學歷來是在高雅和通俗兩部分相互對峙中向前發展的,從文化生態平衡的角度看,武俠小說等通俗文學必須存在。他認為由於長期受「左」的觀念的影響,禁錮僵化的「高雅」觀念多年來一直占據著根深蒂固的統治地位,不僅沒有使文學藝術真正高雅化,反而混淆了視聽,使民族文學和傳統文化中的合理因素得不到發揚,給一些貌似「先進」實則與我們的文化實際嚴重脫離的東西提供了任其肆虐的條件,阻礙了民族文學的發展。雷蒙德·威廉斯認為,「高雅文化」和「通俗文化」一樣,只是示意系統(signifying system),其社會功能是一樣的,文化乃一整體,並不僅存在於「高」、「雅」文化之內,也不單只涵蓋文化中「最好的東西」。「高」、「雅」文化不外乎是社會整體發展中的某種形態,「高」、「低」、「雅」、「俗」之間的森嚴界線亦應消弭。

❺ 外國人喜歡金庸的小說嗎

外國人眼中的金庸

美國暢銷小說評論家阿爾蒂爾對英文版《金庸選集》的評論節選。

金庸先生是一位學者,確切地說,應稱為查教授,但在中國等地一直以其十幾部暢銷小說聞名。他的小說,專門反映中國舉世聞名的格鬥術的歷史。同西方一樣,中國的格鬥家使用各種各樣的兵器,雖然與西方人所使用的兵器不盡相同。然而,從查教授的小說中可以看出一個重要的不同:當不使用兵器的時候,中國的格鬥家主要是用手掌,而不是用拳頭。不要以為這只是細節上的不同,事實上這是一個深刻的差別,理解這一點,是我們欣賞這些暢銷小說的前提。按照現代西方人的理解,越是堅硬和尖銳的東西,越能給人以傷害,因此在格鬥當中,拳頭比手掌更為優越。採用兵器,也是質地越堅硬、表面越尖銳越好。而查教授所描寫的格鬥家,不僅在徒手時多採用手掌,並且似乎越是高級的格鬥家,越不重視所使用的兵器是否鋒利結實,甚至乾脆放棄使用兵器。以前從沒讀過這一類小說的西方讀者對此難以理解。事實上,中國的格鬥家並不看重通過我們通常意義上的物理損傷來傷害對手。這涉及到一個中國獨有的貫穿於此類小說中的概念:內力。僅從字面上翻譯這個詞,對於西方讀者的理解並沒有多大幫助。如果一定要找一個是西方人覺得容易理解的類比,具有同樣的神奇效果,並且具有類似的悠久歷史,那就是魔法。但他們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內力有如下一些特徵:

1.內力的練習通常對練習者的生理狀況有一定的要求。這並不是說體弱的人不能夠練習,而是一般而言,他們不容易取得比較大的成功。這比較容易理解,因為這畢竟是格鬥。但另一方面,較高的智商對於練習內力往往是有幫助的,卻並非總是如此。有時智商較低反而更好,比如《射鵰英雄傳》和《俠客行》中的男主角。對生理狀況的要求有時很極端,例如需要進行閹割手術,或者大腦兩半球聯系障礙(雙手互搏)。

2.通過自修掌握內力的方法是非常困難的,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話。通常要有一位老師傳授,但是我們經常會發現,通過學習遠古流傳下來的經書的效果要比請教當代的老師更好。遺憾的事,這樣的經書很難得到,而且通常不會流傳很久。一本在一個時代非常著名的經書,到了另外一個時代便無人提起,顯然是失傳了。然而也有例外,例如出現於宋代的「獨孤九劍」到了明代被人重新提起,然而似乎與宋代的大不相同,疑是託名偽作。

3.要使內力達到較高的水平,還必須有一些特殊的輔助手段。通常是通過服用特殊的食物(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了),或者是採用一些輔助器械(比如功能類似電冰箱的床,但絕不耗電)。採用這些手段一般認為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但從實際效果看,極少有失敗的例子。

4.內力像物質或熱量那樣可以傳遞,有時甚至可以進行非接觸性的傳遞。這種傳遞大致可以分為三類,第一是攻擊性的,即通過釋放內力傷害對手。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格鬥家們喜歡用手掌而不是拳頭:因為似乎手掌比拳頭更能有效率地釋放內力。第二種是贈與性的,通常用於傳授、合作性的攻擊行為、或者是治療。因此我們可以理解在這些小說中看到的一個奇怪現象,殺人與救人都是用手掌。第三類是偷竊或奪取性的,將別人的內力據為己有。鑒於內力對格鬥家們的重要性,這樣的做法比吸血鬼更為嚴重,因此經常是反面人物的行為,如果正面人物偶爾做了,一定要強調不是故意的,雖然有時心中暗自得意。因此我們在小說中看到的關於格鬥家們的歷史,其實是關於內力的發展的歷史。正像中國的一句俗語所說:士兵向水一樣流動,兵營卻是鐵做的(疑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的誤用--譯者),對內力的描述貫穿查教授小說的始終。下面我們可以對這一歷史做一個簡要地回顧。

查教授的最早的小說(原文如此,其實是反映歷史年代最早的小說--譯者),反映的是距今兩千多年前的時代,被孔夫子命名為「春秋」。這時的中國已經有了高度發達的文明,但查教授仍然在書中刻意描繪了一隻白猿,用以暗示內力自從人類的進化過程中一直存在。然而從小說中看來,內力發展的高峰是在宋代,結合了來自印度、波斯、東南亞等地的練習方法,成為錯綜復雜的系統。但到了明代和清代,漸漸地沒落了。看來的確如此,因為現在畢竟不知道還有誰以內力著稱於世。宋代早期的一個不十分著名的格鬥家(游坦之,與大仲馬的鐵面人類似)便能夠掌握少林寺的《易筋經》,而明代的少林寺僧侶領袖卻將其視為珍寶,因為起初不願意用這本經書救人而被認為小氣。在清代,可能是歷史上最後一個以內力著稱的人(歸心樹)被一群遠為平庸的格鬥家殺死,暗示著內力的衰落。這一趨勢是從明代格鬥家對內力作用的懷疑開始的。這時,有一部分格鬥家認為內力並不像人們一直認為的那樣重要,他們所練習的格鬥技術不要求一定要有內力。如同歷史上所有的學術問題一樣,爭論本是好事,然而不幸的是,強調內力的一方被認為品質低下,最終被殺身亡。斗爭的結果似乎證實了內力並非如此重要,但事實上卻是因為這一時期沒有人將內力練習到較高的水平。但這一成見既然形成,以後的情況便越來越糟。到了清代,雖然有人仍想練習內力,並達到了一定水平,但已經完全無法與宋代比較了。

在清代,一個完全沒有內力,只是智商較高,並善於逃脫術的男孩,居然成為全國矚目的英雄人物,在中國與俄國的對抗中立下大功,並娶了很多妻子。這似乎是那些在歷史上擁有許多高深內力的人做夢也想不到的成就。畢竟,世界已經進入火器時代和智力時代,中國雖然發展較慢,也不可避免。上古和中世紀的浪漫傳奇和英雄主義不見了,成了過時的古董。然而這一趨勢卻與當代的潮流更為接近。所以無怪乎大多數中國讀者喜歡《鹿鼎記》,連查教授也認為這是他最好的作品。

然而,除了格鬥本身和格鬥家們的事跡之外,這些小說還包含了有關中國歷史文化的更多的內容,例如關於宗教。從這些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關於內力和格鬥的技巧基本上掌握在一些僧侶手中,包括佛教、道教、伊斯蘭教、拜火教等等,許多格鬥典籍常常與宗教經書混在一起。但這種情形也有變化,到了明代,五個主要的擊劍流派之中,倒是有三個與僧侶無關,佛教和道教的僧侶領袖,雖然很有名氣,但很少出面,卻很樂意在幕後策劃,拜火教的領袖也是深居簡出,但這時的拜火教已經退化成一個普通團體了,因為沒有任何與宗教有關的儀式。

我下面就將幾部主要著作的內容作一簡要介紹,以方便讀者選擇。

《天龍八部》:探討了對男女之情的幾種看法。本書似乎有三個男主人公,他們後來成為朋友。其中的蕭看起來是一個禁慾主義者,而段則與他相反,是個好色之徒(但尊重女性),另外桓觶ㄐ櫓瘢┙橛詼 咧 洌 睦鏌恢畢虢 泵琅 吹窖矍笆保 志 窒玻 鈧粘閃艘桓齬 醯吶 觶 沂且桓讎 隕繽諾牧煨洹K 親鈧斬汲閃擻⑿郟 從沉俗髡叨哉庖晃侍饉 в械目砣萏 取A磽飠褂行磯啻我 巧 梢鑰醋魘撬 塹謀渲鄭 綞蔚母蓋祝 且桓齔溝椎暮蒙 劍 鈧粘粵艘恍┛嗤罰荒餃菸 聳亂低耆 輝諍蹌信 椋 踔良右岳 茫 獾嬌沙艿氖О埽揮翁怪 捎諳忍煲蛩睾禿筇斕拇碳ぃ 閃艘桓鍪芘翱瘢簧倭炙氐納 鋁煨浜罄幢蝗朔⑾鍾興繳 櫻 釗緔死唷?nbsp;

《射鵰英雄傳》:對人類的智力的作用提出了質疑。書中有五個擁有最強內力的人,驕傲地將他們自己封為五個方向的虛擬君主(原文如此)。但在小說結尾,他們驚奇地發現自己並不比一個略有弱智的青年更強。書中一個似乎是擁有罕見美貌和聰明的女子,最終也被這個青年擁有了。更為微妙的是,這五個虛擬君主中的那個西方君主,後來似乎擁有最強大的內力,但他的智力情況卻更糟--成了一個嚴重的失憶症患者。
《神鵰俠侶》: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蒙古興起之初的畜牧業狀況。書中有一個孤獨的少女,是一位養蜂專家,但看來這個行業在當時實在不受重視,她的唯一的一個學生--後來成了她的丈夫--並沒有學會這門技藝,而是成了一個養雕專家,並因此一舉成名。最後這門技藝只好傳給了一個無所事事且極富孩子氣的百歲老人。當然,他們都是很高級的格鬥家,特別是其中的養雕專家後來可以通過吼聲指揮許多動物,但其中唯獨沒有蜜蜂。他的妻子曾經想通過蜜蜂向他傳遞消息,但他視若無睹。

《笑傲江湖》:反映了中國古代同性戀者的悲慘遭遇。第一個同性戀者為了保護她的同性戀對象而被殺死。另外兩個更加可憐,因為還沒有找到同性戀的對象,但作者強烈暗示,他們最終將發展成為與第一位同性戀者一樣的人,也就是說,他們最終將成為同性戀這是毫無疑問的。這三個人有一個共同特徵,即都是自願通過外科手術放棄男性特徵的,但是其中的東方在完成之後幾乎放棄了他的事業,而岳和林則認為這才是他們事業的開端。他們在這部小說中並不是唯一進行了這種外科手術的人,還有一個刀手田,後來改名為不可,但他的情況有所不同,他的手術是被人強迫完成的,因此得到了大家的寬容,沒遭到另外那三個人的厄運,但他日後是否會成為同性戀者則不得而知。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書中強烈主張內力的岳,後來成了偽君子的代名詞。但在書中,他除了暗殺了兩位女性佛教僧侶領袖之外,對別人的危害並不嚴重;而且這次暗殺並不符合他的目標,因為在後來五派合並的時候,如果一定要選出一位領袖,這兩位女性一定會選擇他而不是另外一個人。

《碧血劍》:書中的主人公是內力沒落之前的最後代表人物。內力的沒落首先表現為精神上的沒落,袁本來是一個英雄的兒子,但這一點在他身上看不到一點痕跡,他從小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中長大,對現實一無所知。在離開了他學習的山區之後,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一個明顯的證據是,他娶了下山之後認識的第一個女子為妻。一開始,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模仿周圍的人,比如將自己打扮成一個青年學生,雖然他從未正式上過學。他的行為受到從小接受的道德教育的約束,但內心中卻被一個已經過世的狂放男子的事跡所吸引,後來知道這個人剛好是他的岳父,這或許平衡了他由於倉卒訂婚所產生的失落心情。然而這種情緒的搖擺使他一事無成,最終流亡海外,直至清代,他的同學歸心樹被殺死的時候也沒有一點消息。

❻ 誰看過金庸武俠小說,較深的談談看法或者評論,不限哪個方面。字數一千左右。

追溯起來,「俠」這一概念,最早見於韓非子《五蠹》中的「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一句。這句話寫出了俠必有武,必會武,必能武之意。其實,「武」和「俠」在某種層面上來講,已經不僅僅只是武俠小說中的單純概念,同時也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一般地來講,「武功」、「武力」 、「武術」等以「武」為中心的概念,反映的都是長久以來人們征服社會的渴望;而「俠客」、「俠義」 、「俠行」等以「俠」為中心的概念,反映的則是對完善道德的企盼。這一點與中國文化是相契合的。「武」的最高境界是「神武不殺」,「俠」的最高境界是「欲除天下不平事」而二者的終極目的都是想建立一個理想的桃源世界。傳統武俠小說在弘揚俠義精神的同時,表現出一種試圖依靠武力來解決社會問題和社會矛盾的傾向。正所謂「快意恩仇」,俠士們在感恩報仇中尋求並品嘗著血腥的快感。一般意義上的俠,體現在以武力來扶善除惡,扶危濟困,打抱不平。金庸筆下的俠並不只限於報答和自己有特殊關系的人,而是普遍地扶危濟困,救人於水火,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因為金庸的武俠小說往往把尚武與尚德結合在一起,重武德。這一點與傳統武俠小說是根本不同的。
武德之高尚與卑下往往成為金庸武俠小說中決定武功成敗的根本因素之一。郭靖、洪七公、蕭峰、袁承志等大俠之所以能以武功冠絕一時,其重要原因就在於他們有高尚的武德;歐陽峰、東方不敗、丁春秋、岳不群等之流最終只落得個悲慘可恥的下場,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卑下甚至邪惡的武德所致。而武德的最初體現則是表現在最初武功的選擇上。故金庸武俠小說中的武功又可以為正邪兩派。在金庸筆下,這正邪兩派武功正代表了兩種不同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同時也正體現了不同人的不同選擇。「正派武功」符合儒釋道三家之說,順應了社會倫理道德和人性的基本要求,有助於形成俠士弘大剛毅的人格。而與之相對的「邪派武功」則違反了人性准則,追求速成,崇尚功利,最終只能使練功之人玩火自焚。由此看來,武德對於習武之人是十分重要的。武德上者,俠士也。
「武」離不開「德」,就如同「俠」離不開「義」一樣。在中國傳統文化觀念中,「俠」與「義」往往是不可分割的統一體。說到俠,人們通常會在第一時間想到義。義是中國俠士之魂,也是金庸武俠小說之魂。金庸的武俠小說圍繞著「義」字寫了許許多多感天動地的人物、故事和場景。如郭靖保家衛國、死守襄陽;蕭峰義字當先、以死反戰……這些筆墨飽含了作者大量的心血、精力和激情,同時也體現了作者的傳統文化觀、道德價值觀和人生理性精神。在藝術上,這些感人至深、震撼人心的場景也取得了高度的藝術成就。此外,它們還成為金庸小說中最為精彩、最富有浪漫主義激情,因而也最值得仔細品味的部分。
金庸武俠小說中的俠士眾多,最為著名的兩位大俠當屬蕭峰與郭靖二人了。這一點是眾多金學家、也是廣大金迷們公認的。我就以他們二人為例,來說說金庸先生筆下的武俠與武俠精神吧。首先要說的就是蕭峰。蕭峰的身世較為特殊。他生於契丹,長於大宋。這就使他的性格特徵中既有契丹人豪爽直率的一面,又有一般俠客講義氣、重承諾、扶危濟困、胸襟坦盪等優秀的中原品質。而他最終的悲劇性命運尤為震撼人心,發人深省。杏子林成了蕭峰人生的轉折點。他從受人尊敬的丐幫幫主一下淪為了遭人唾棄的「契丹狗」。直至後來兩國交兵之際,他又機緣巧合地偏偏當上了契丹國的南院大王,受命領軍平南征宋。為平息兩國之戰,救萬民於塗炭,蕭大俠不惜以自殺來震懾大遼,警醒大宋。蕭峰身上所代表的正直、樸素、真誠和為民請命、甘願一死的獻身精神,正是武俠精神的至高境界——「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接下來,再來談談郭靖大俠。郭靖為人忠厚老實,是個不善言辭,也不聰明的人。他的父親郭嘯天是一代忠良。在父親忠貞烈事的影響下,郭靖漸漸地也形成了敦厚有禮、深明大義的性格,成為儒家文化最為精當的代言人。從他的身上,我們可以感受到金大師筆下的大俠風范。古人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在「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的號角聲中,郭大俠沖鋒陷陣於保家衛國的抗元斗爭中去。這種以天下興亡、萬民安樂為己任的思想就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郭靖不僅具有遠大的為國理想,同時也有積極主動的衛國行動。儒家文化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美政理想,在他的身上體現得最為清晰,也最為透徹。總之,郭靖和蕭峰一樣,身上都具有傳統正劇中悲劇式的英雄色彩。同時,他們的形象與豪行也使「俠」這一概念上升到另一種高度。對於「武俠」,與金庸同時代的梁羽生也有著自己的認識。他認為在武俠小說中,「俠」比「武」應該更為重要,「俠」是靈魂,「武」是軀殼。「俠」是目的,「武」是達成「俠」的手段,毋寧有「俠」無「武」。為了行俠仗義,俠士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就算是性命也在所不惜。正可謂「俠客不怕死,只怕事不成」(元稹《俠客行》),「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李白《俠客行》)。
在通過武俠小說來宣揚武俠俠義精神的這一點上,金庸的作品是與傳統武俠小說相契合的。但是,金庸武俠小說的核心思想是尚武德與重俠義,把武德與俠義並重。更為可貴的是,金庸在一系列的小說創作中,還賦予了「武俠」以新的內涵——把它提高到了為群體、為民族、為大多數人這一新的歷史高度。武俠,不再只是武把式、游俠兒,而是有武德之人行有俠義之事。武俠精神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他筆下最傑出的英雄人物都是深明大義,自覺地在為百姓、為民族、為大多數人利益而奮斗,乃至獻出自己生命的人物形象。他們身上正體現出了中華民族的一種最高的人生價值觀,也是金庸對武俠精神的一種新的提升。
武俠小說總有一個固定的模式,故事中的主人公都有一個故事動機引發劇情的發展,或者是為了報仇雪恨,或者是為了爭奪武林盟主,或是為了一部絕世武功秘笈。筆者通過對金庸武俠小說的文本閱讀,發現其中一個普遍性的意義模式,即幾乎所有故事的動機都是主人公的「身世之謎」。這個身世之謎由混亂或邪惡的血緣關系造成,註定人物出入江湖的命運。敘事深層如此關心血緣註定的身世問題。在金庸的許多小說里,我們都注意到所謂「身世不明」的英雄。《天龍八部》開篇,這類英雄就又出現了。首先是段譽,其後是喬峰,最後是虛竹。段譽的江湖之行使他陷入難以自拔的亂倫恐懼之中。母親刀白鳳臨終時揭出他的身世之謎:他的父親並不是段正淳,而是時下「四惡之首」段延慶。隨之亂倫的恐怖消失了,但邪惡身世的負罪感,卻使他更加痛苦不堪。他社會關繫上的父親(養父)段正淳與生母雙雙死去,生父段延慶竟是「惡貫滿盈」的江湖歹徒。他的生命來源是罪惡的,生父邪惡,生母與生父之間的復仇關系產生了他,也是邪惡的。緣起業報,一切盡由身世中來。身世就是命運,身世之謎又造成英雄們的悲劇命運。《天龍八部》中,段譽還不能算是最有英雄氣質的人。他真誠、勇敢,但缺乏對命運的自覺。真大英雄者當推喬峰。而喬峰命運中的一切,也是由身世之謎造成的,只是他在個人的努力中,表現出更多的主體自覺性來。在這一點上,他很像俄狄甫斯類的英雄,對真實的追求把自己逼到毀滅的邊緣。他無法相信,但種種事實都證明他是與大宋漢人有世仇的異族後代——契丹人。於是災難降臨,恩轉化為仇,愛轉化為恨,他自願放棄了丐幫幫主的地位,無盡的誤會與冤枉接二連三地降臨到這位無所歸依的流浪英雄頭上。身世之謎揭開,血緣「罪惡」再次成為英雄命運的註定性因素。
《天龍八部》中社會因素與血親的自然因素之間的矛盾,集中體現在英雄們的養父與生父之間的關系結構中。健康的存在秩序中,生父與養父應該是同一的,否則,不僅生命的本質有問題,存在的狀況亦是令人痛苦的。小說中的情節一再暗示這一點。段譽的生父與養父不僅不是同一人,而且互為仇人。段正淳後來與他眾多的情人同歸於盡,了卻了他的孽緣,段譽就只有一個時刻迫害他的邪惡生父了。喬峰的養父母喬三槐夫婦被謀殺,而他誤以為墜崖而死的生父蕭遠山卻僥幸生還,藏身少林寺中,這個謎直到最後才揭開。
至於那位從小即在少林寺出家的痴僧虛竹,一直以為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而他父親就在他身邊,竟是那位德高望重、寶相庄嚴的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師,他的母親則是號稱「無惡不作」的第二惡人葉二娘。高僧大德身犯淫戒,為惡不赦;葉二娘日殺一嬰,更是天理難容。虛竹,又是一個生於邪惡的孽子。玄慈引咎自殺,葉二娘隨去,虛竹的身世之謎一旦解開,他又成了真正的孤兒。總也擺脫不掉身世之謎,不是罪惡,就是倒錯。
武俠小說是幻想衍生的。從創作與作品角度看,人物無端而出,事件隨意而生,情節經常顯得散漫,英雄志,兒女情,奇緣異遇,隨心任意,有龐大規模,也會雜亂。從讀者閱讀角度看,通常的情況是,你從故事的任何一段讀起,意義都是明確的,相對獨立完整的,然而通篇讀完,又有不知所雲的感覺。《天龍八部》中圍繞著三位英雄命運反復出現在作品中的身世之謎的母題。實際上這個母題的普遍意義還不僅限於這三位主人公,次要人物如慕容公子、鍾靈、木婉清、王語嫣、阿朱、阿紫,或多或少在某一階段都陷入身世之謎的困擾之中。它是整部作品敘述的深層結構,從散亂的幻想經驗世界中暗示出某種深刻的寓意。身世之謎使人的存在陷入混亂,這種混亂是徹底的,社會存在的基本單元家庭被破壞了,父不父、子不子;個人與國家民族的關系也破壞了,人無法安身立命。喬峰的身世使他無法繼續生存在漢人世界,它的教養又使他無法進入契丹人的生活。段譽除了情痴外根本沒有大理段氏的「正統承傳」,流落中原,無所事事。虛竹身為漢家僧侶,卻被招為西夏駙馬。每位英雄的所在都不是他應有的存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存在秩序失去了一致性意義,因為根源性、本質性的血緣關系是邪惡的,存在的環境就不可避免要出現混亂,無人不冤,有情皆孽。普遍程度上的身世邪惡或混亂導致存在秩序的混亂,而亂世出英雄——這就是《天龍八部》幻想世界中暗隱的道理。
身世之謎揭出,原來掩蓋在虛假的秩序之中的世道亂了,英雄在痛苦與災難中誕生,力圖以個人的力量尋找存在的意義,重建秩序。段譽的摯愛,虛竹的寬容,喬峰的正義,都是英雄作為。個人身世之謎不僅是個人的災難,也是整個家族、整個國家的災難,段譽的身世牽涉到大理國政,喬峰於萬馬軍中脅迫遼王誓不犯宋境,並以死相報,也關涉到民族存亡的大事。身孽,家破,國亂,孝不就,忠不成,仇殺遍野,蒼海橫流,力挽狂瀾者,方顯出英雄本色。災難緣起,在於身世之謎,英雄的人格不僅體現在忍受災難,還在於一種抗拒命運的悲劇性努力上,他們力圖在殘破混亂中重新建立秩序,找到新的存在根基。喬峰、段譽、虛竹結為異姓兄弟,摯情真性,盡消前仇。如果說舊的血緣秩序已經敗壞了,那麼建立在非血緣關繫上的,純粹社會化的關系是否能夠成為擺脫痛苦、重建秩序的超越之路?「異姓」是非血緣性的,「異姓兄弟」意味著一種超越血緣關系的新秩序、新和諧。於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英雄使命就集中表現在秩序與價值的重建上。如果所有的自然初因(血緣身世)都是邪惡的,導致仇殺的,冤怨相報,了無盡頭,那麼理想的社會關系秩序「異姓兄弟」將昭示出拯救的希望。
大俠成為一種價值的象徵。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文化英雄。他們都體驗到生存內在的困境,自覺或不自覺地探索存在的意義,肩負起民族精神。從某一段情節、某一個事件上看,他們或者是一種宗教的、哲學的、階級的、意識形態的化身;但從普遍的內在隱喻意義上看,他們都是整體性的文化價值與集體心靈的代表。他們的故事歸根到底都是同一個故事。金庸所有的武俠小說都是以人物為核心的英雄傳奇,而這些英雄展示在故事中的命運,都可以找到一個共同的終極原因——身世之謎。
《天龍八部》中的意義模式在金庸的其它小說中不斷重現。「射鵰」三部曲中所有的主人公出入江湖,最初的動機都可追溯到身世之緣。郭靖、楊康、楊過、張無忌,不是父死,就是父母雙亡,凝結在身世上的冤讎或誤會構成他們武俠生涯的決定性因素。《雪山飛狐》、《飛狐外傳》中的胡一刀、胡斐,也是因為前後三代人身世上的秘密蹈入無盡的江湖是非與仇殺之中。百年結仇,冤冤相報,而對胡苗范田四家三代中的每一個人,都具體表現為身世源頭上的冤孽,為此他們走上江湖路,舊怨未解,新仇又生,人的命運被一種先在的血緣關系註定了。《飛狐外傳》中女主人公袁紫衣的身世就更為典型,父母竟是仇人,身世的冤孽註定了她的命運;又要報鳳天南的生身之恩,又要殺鳳天南為母報仇。一再重復敘述的情節已不可能是偶合,它似乎在暗示我們一種解讀金庸的意義符碼。身世或者是個秘密,或者是個揭示出的罪惡的根源,不管是失落的身世還是被證明的邪惡身世,都是註定主人公命運的孽緣。血緣性的自然秩序一旦打破,便是混亂與悲劇的根源。《鹿鼎記》中的韋小寶不武不俠,但也不知其父為何人,他生在揚州麗春院,母親是個妓女,很多人都可能是他父親。《連城訣》中狄雲無父有師,身世不明,而且師父的身份也存在著倒錯現象。《書劍恩仇錄》中於萬亭只是陳家洛的義父,《白馬嘯西風》中李文秀父母雙亡,《鴛鴛刀》中蕭儀、《碧血劍》中袁承志的父親均被殺,《笑傲江湖》中眾望所歸的令狐沖,一樣的身世不明。對每一個人物來說,這都是他們走入江湖的直接與根本原因。
很多學者認為,中國傳統文化是一種孝文化,它以家庭為本位、宗族為中樞、國家為指歸,其中最基本的關系結構是建立在血緣關繫上的倫理秩序。血緣關系是基於出身的譜系紐帶,它將一個人將另一個人,一個個人與集體聯系起來,構成一種社會整體。在中國文化傳統中,這種內在的、核心性的結構因素就是血緣關系與觀念,如果血緣關系陷入混亂,存在將是可怕的;如果血緣關系是一種危害存在秩序的冤孽或原罪,那麼人就應該努力擺脫這種宿命因素,用自己後天的努力重建秩序。江湖是混亂的象徵,俠客們由於身世命運走入江湖,試圖在混亂中重建健康的倫理秩序。血緣是存在的根命所在,我們只有在血緣結構中才能理解這個世界。身世之謎的意義模式,可以作為一種普遍適用的符碼解讀金庸的某一部小說,也可以從某一種小說中顯示的這種模式意義推導出金庸武俠世界的普遍意義。
身世之謎的母題並不足以說明其它武俠作品,梁羽生、古龍、卧龍生、溫瑞安,他們的武俠小說可以處理不同的主題、不同的原型,具有不同的文化隱喻意義或倫理關懷,但他們的武俠小說在整體文化秩序中的功能及其實現這種功能的形式卻是共同的。金庸小說「身世之謎」的文化隱喻只能說明意義與價值問題,說明的范圍也有限於金庸的作品;而從對金庸作品的解讀所發現的幻想的現實意義,卻能印證武俠小說運作的基本原則,因為所有的武俠小說在幻想這一點上是共同的。
武俠小說通過幻想把純粹虛構的故事與現實的文化精神關聯起來,不同作家的創作成就有大小,讀者有多少,作品的文化蘊涵亦有深淺,但其中幻想的現實意義,文化寓言與補償功能,故事類型的程序化傳播以及這種傳播在華人圈內起到的文化認同作用,是普遍共同的,不僅限於金庸一人或一部小說。金庸用他所有的小說講敘一個基本意義模式相同的故事,而許多武俠小說,新的、舊的、港台的、大陸的、梁羽生的、古龍的,敘述的情節也經常重復,諸如比武論劍,奪寶爭霸,別離的愛侶,聚會的冤憎。一邊是作品不斷重復的程序化故事,一邊是無數大眾不厭其煩、如痴如醉的閱讀。我們不能指責如此多的同胞都精神空虛,不能妄想把高度抽象化的哲理與人生觀灌輸到大眾的頭腦里,使他們像機器一樣一絲不苟地活著。於是,自然而然,金庸和以他為代表的武俠小說在當今華人世界擁有了那麼廣泛的讀者,而每個讀者都以個人的形式——閱讀來參與這個屬於全體華人的民族精神儀式。
在金庸的武俠小說中,我們完全可以讀出金庸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可以看出金庸自己對武俠世界以及對其中所隱含的中國傳統文化進行的剖析、傳承、重塑、弘揚、批判、反思和質疑……而小說中所描寫的性格各異的人物、林林總總的瑣事、所反映的復雜紛亂的社會、絢麗繁華的世情、所展示的山光水色、風俗人文、奇幻武功,則把讀者帶入了一個亦真亦幻的世界之中。而這些耳熟能詳的事情,那些血雨腥風的斗爭,都不過是現實社會大環境中日常生活的種種剪影或幻影罷了。這一點也成為金庸武俠小說吸引讀者的因素之一。「如在目前,如臨其境」。主人翁?參與者?旁觀者?讀者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讀來定是酣暢淋漓之至哉!
值得一提的是,金庸在繼承傳統武俠小說的創作方法和表現手法的基礎上,大膽而新奇地進行了創造性思維,金庸把想像發揮至極致,為廣大讀者描繪出一個色彩斑斕、充滿神秘、奇幻色彩、引人入勝、亦真亦幻的武俠世界來。我們從中也不難看出作者除謀篇布局之外,在構建理想家園時所耗費的精力和心血。尤其是在對於武功和武功招式的著力描寫和盡力刻畫上,金庸之成就無人能及。對此,金庸筆下人物的奇招妙訣更能證明這一點。如洪七公之降龍十八掌、張無忌之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功法、小龍女之玉女劍法、楊過之黯然銷魂掌等等不勝枚舉。有人曾經指出:「武功既是種藝術,關於武功使用和描寫也就更應是一種藝術了。新派武俠小說打鬥場面的描寫,不拘泥於一招一式的真實可信,而是憑借想像自創功法,於驚險外更追求畫面的『色彩與構圖』,於奇絕處更顯示人格的高大與完美。可能不大可信,可『好看』而且有『味道』——居然於打鬥中顯出中國文化精神.」這樣的評論可謂道出了金庸的「武俠秘訣」——好看與味道並重,而俠士們的武功則正是其文化修養和人格精神的體現。
有人說,金庸是六十年代最優秀的「武林盟主」。其實,金庸的武俠小說寫作始學於梁羽生。他善於藉助曲折動人的「大眾化」故事框架,來表現懲惡揚善的主題和大俠創造歷史的新古典主義思想,在浪漫武俠之外,金庸自己創造性地使其小說中往往又含有某些象徵、寓意。這一點也是符合中華民族含蓄內斂的民族精神的。正如金庸自己在接受某專欄訪問時所說:「俠小說本身就是娛樂性的東西,但是我希望它多少有些人生哲理或個人的思想,通過小說可以表現一些自己對社會的看法。」一點與胡適所說的文學作品「有我」「有人」要求是完全符合的。在金庸眾多的武俠小說中,象徵寓意性作品寫得最為成功的要算是《笑傲江湖》了。小說通過江湖上五嶽劍派與魔教日月神教的武功較量,以及五嶽劍派內部的權力斗爭,象徵性地概括並影射了中國歷史上的種種爭斗。一句「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僅成為電影中的經典對白,也是現實生活中政治斗爭的真實寫照。社會這個大環境就是最大的江湖。人,生存於社會中,如何全身而退?只能激流勇進。不然,也得做到明哲保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僅僅是武林人士的無奈,也是我們生活於鋼筋水泥叢林中的現代人發出的一聲嘆息……
金庸小說的象徵性、寓意性是其作品的一大特色。這些與金庸小說中折射或透露出的文化色彩與人文氣息有著密切的聯系。金庸小說中包含了傳統文化的豐富底蘊和中華民族的深刻精神。這成為金庸武俠小說中最震撼心靈,最發人深省的精神內核。金庸在其小說創作中,有著既是作者又是學者的雙重身份的優勢。這就使作者自身在文、史、哲、儒、釋、道、詩、詞、書、畫、樂、棋等諸多方面的修養和才識能夠從筆尖源源不斷地注入作品,使文化色彩充溢於字里行間。「俗之中有大雅,大雅之中有大俗」寓雅於俗,雅俗並重,是金庸作品能夠成為雅俗共賞的大眾經典作品的決定性因素。
值得說說的,是金庸小說在與傳統文化相契合時,也不忘呼喚著人文精神。金庸通過武俠世界的打打殺殺,陰謀詭計,血雨腥風來喚醒群眾,觀照人性,倡導和平,以戰反戰,以殺反殺,充溢著濃郁的人文主義氣息。他試圖通過武俠之武力、武功、武藝、武技、武術、武德來展現民族精神,來傳承和弘揚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精華。同時,這也是金庸在文學創作中有意形成的創作意圖和刻意追求的創作主題所在。著名製片人張紀中在一次接受采訪時說:「我認為金庸的小說是武俠小說中最好的。他的作品流露出一種英雄主義情懷。我說過,一個人執著、感動、流淚的時候,就有英雄主義情懷。金庸的小說中全部是布衣英雄,像楊過、令狐沖、郭靖……這些人物能感染我,跟我是契合的。」武俠小說本質上是帶有濃厚的個人英雄主義色彩。著名金學家倪匡稱其「個體的形象越是突出,就越能接受。」我認為,這種個人英雄主義的突出表現正是作家在文學創作中,對人性和民生的一種人性關懷。從接受論的角度上來講,這也正契合了民眾渴望救贖的心理,更容易被讀者接受和認同。因此,武俠小說也更容易受到讀者的青睞和喜愛。而金庸的武俠小說之所以能夠在文學史上取得相當的地位,從內容上來看,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它能在充沛的現代意識的融匯交合之中,對傳統文化進行苦心孤詣的梳理與整合,同時也暗含了我們民族重塑文化本體的百年企盼。就這一點而言,金庸的武俠作品與流俗從眾、博人一笑的庸俗武俠小說是截然不同的。
與梁羽生固守傳統進行小說創作相對,金庸的創作道路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他很快從傳統意義上的儒之俠——郭靖,道之俠——令狐沖,佛之俠——石破天,漸漸走向了非俠甚至反俠——韋小寶。其小說的創作主題也離國家民族之本位愈來愈遠,而離人性、人生的意旨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深。金庸的武俠世界中,傳遞著中國特有的武俠精神,承載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從藝術上講,金庸小說重視人物形象的塑造,強調情感要素的介入,幾乎接近於中西合璧的社會人情小說。在創作手法的運用中,金庸作品又熔歷史與詩情與一爐,既繼承了我國古典小說的寫實傳統,又能圓熟地運用西方的心理描寫。語言藝術上老練圓潤,構思布局上博大精深,堪稱武俠小說的典範。因此,金庸武俠小說本身就具備了引人入勝的豐富的可看性、娛樂性等外部因素,再加上作品內部反映折射出的武俠精神、人文氣息,就更加增添了作品之精神性、內質性的一面,也是金庸武俠小說中最為核心的地方。同時,這也成為了金庸作品的意義和價值所在。
現今社會中,所謂的人生哲學,流行於當世。而所有的人生哲學不外乎只是「世」「世」種種衍生物。武俠精神中,從頭至尾都貫穿著隱逸的思想。俠士們並不是哪兒有熱鬧就往哪兒跑,也不是天天只夢想著「南捷徑」所謂「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是他們隱逸的最高境界。這是由於「世」「世」有更多的現實性和可行性。因為武俠精神在歷史上始終不是思想文化的主流,也不為正統所接受。它深厚的生存意義只能夠成為百姓心中神聖天道、正義良心的永遠保護神。因為權力的傾軋、政治的腐敗,使社會現實環境無法從根本上保證天理昭彰,正義永存。而武俠精神恰恰是對社會現實的一種警示和補充。以天下為己任的郭靖、蕭峰選擇了在現實中頭破血流後「身成仁、捨生取義」而陳家洛、袁承志、張無忌則選擇了在功成之後就飄然引退。 「世」「世」為了不同的人生選擇。作品中人物的急流勇退,與金庸本人的功成名就之後封筆引退又有著某種昭示,一個是虛擬世界,一個是現實世界,進退之間,方顯英雄本色。這種隱退,讓金庸的小說攀到了最理想的境界,也讓金庸的藝術成就攀到了最理想的境界。
總之,「金庸現象」一社會現實的實質就是武俠精神經過歲月洗禮後的一次展現和新生,是人文精神渴望回歸的呼聲和企盼。西諺有雲:「物主讓人直立行走,彷彿就是為了讓人仰望。」是西方的哲學。但仰望人性,回歸自然,卻是全人類共同的心願,也是文學作品中最能打動人心之處。金庸的武俠小說最為成功的地方也在於此。

❼ 名家對金庸小說的較高評價

小說評論
金庸作為武俠小說這一「項目」的「奧運冠軍」,其超凡的功力在於他通過浪漫敘事構造的俠譜。武俠小說作為「寫夢的文學」本不以寫實見長,其人物創造主要來自作者想像和寫作傳統,寫作傳統中的程序化因素是另一回事,作者的想像主要偏重寓言化和象徵化,它不直接來源於現實。而金庸小說作為一種經典就恰恰在於它通過傳統中的程序化形式把象徵性、寓言性以及含蓄不盡的言外之意、耐人咀嚼的韻外之致等本屬於中國古典文化要求的東西表現了出來,並藉助獨特的武俠語言文化的天空讓我們作了一次堪稱壯舉的烏托邦飛翔。於是,我們才無法忘記蕭峰和阿紫這一對主角情侶。也因此,金庸塑造的「俠譜」才會比「天龍八部」更令人盪氣回腸、不知肉味,才會比那些在地下深藏百年甚至千年的佳釀更醇香無比。而他的這種歷史處理也使得武俠世界中的人物和事件全出虛構,「真實」的歷史不過是江湖武林的背景襯托,而人物的性格卻呼之欲出了。
傑出的武俠小說家,寫武俠,寫出的是人世的眾生相;敏銳的讀者,讀武俠,讀出的是人間的滄桑和百態。到如今,金庸小說的流播已經沖出華人世界,走得更遠。但是,研討金庸小說的藝術特色時,要一時說清卻是很難的,在這里,我無意談論金庸小說的所有藝術特色。前輩說書人常說「花開兩朵,先表一枝」,我覺得用這一想法作為指導思想來切入金庸作品涵蓋乾坤的殿堂無疑是有效的。

評論一
在杜南發的訪談錄《長風萬里撼江湖——與金庸一席談》里有幾段被人引用過多次的對話,金庸在里邊提到了兩個很耐人咀嚼的話題:「中國近代新文學的小說,其實是和中國的文學傳統相當脫節的,無論是巴金、茅盾或是魯迅寫的,其實都是用中文寫的外國小說……中國的藝術有自己獨特的表現手法……有人常問我,為什麼武俠小說會那麼受歡迎?當然其中原因很多,不過,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武俠小說是中國形式的小說,而中國人當然喜歡看中國形式的小說。」「不管是武俠小說還是愛情小說、偵探小說或什麼小說,只要是好的小說就是好的小說,它是用什麼形式表現那完全沒有關系。武俠小說寫得好的,有文學意義的,就是好的小說,其它小說也如此。畢竟,武俠小說中的武俠,只是它的形式而已。」①這是兩個多麼矛盾的話題,但卻同時存在於一個對話錄里,還被許多大師級的人物當成文藝理論一般引用!於是,文學的形式問題便成為了一個焦點,到底該如何看待文學的形式?又該如何理解這兩個話題所傳達的意思呢?
文學形式在某種意義上即寫作傳統,通常包括文學創作中常規手法的體系和與此相連的讀者的視野期待。通俗文學作品中的文學形式問題的解決者中的集大成者,恰恰不是別人,而是金庸。
首先,金庸小說作為武俠小說,它承襲了武俠小說這一文類的特點,即金庸在創作過程中保持了武俠小說復雜的文學、文化、社會、歷史內涵,典型的創作了繁復多變的武俠文學。武俠小說在舊中國小說里是文學流派的一個大的分支,它與傳統小說一樣也是由評話、彈詞、說書等演變而來的。在內容方面,與武俠有關聯的單四大名著中就牽扯到三部;在形式方面,新派武俠小說與舊派武俠小說並沒有多大區別,江湖恩怨、門派斗爭、武林紛爭、男女愛恨、兄弟情義照例還是新派武俠常用的模式和顯揚的主題,它的復雜變化反映在小說的思想上。正如金庸所說:「武俠小說所繼承的,是中國傳統小說的表現形式,就內容而言,武俠小說和《水滸傳》差不了多少,當然寫的好不好是一回事,但形式是中國的形式,是繼承了中國小說的傳統。」所以,魯迅在寫《中國小說史略》時也得提到《七俠五義》和《兒女英雄傳》,而魯迅若再生,他也必須得提到金庸小說、古龍小說、梁羽生小說。一個真正的思想的巨人在評價文學作品時是不帶任何功利色彩的。
其次,金庸小說襲用了舊小說在行文時夾用詩詞、歌賦、聯句,在回目中使用對聯、詩詞,在語言上使用白話、夾用韻文等特點。金庸在行文時很會玩「花樣」,像元好問的《摸魚兒》、丘處機的《無俗念》、岳飛的《滿江紅》、李白的《俠客行》等都運用得渾然天成,毫無斧鑿之痕。金庸在回目上為了小說的古典意境所做的裝潢更是心機用盡,他在1978年10月《天龍八部》修訂本的後記中寫道:「曾學柏梁體而寫了四十句古體詩,作為《倚天屠龍記》的回目,在本書中學填了五首詞作回目。」③他還頗費周章的在先祖查慎行的七律中選了五十行對句作為《鹿鼎記》的回目。不過,金庸也在幾本書中沒有堅持這種通俗文學固有的思維慣性,殊為恨事。盡管如此,金庸在回目上的成就還是鶴立雞群,試看《天龍八部》四十一——五十回的回目:「燕雲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老鷹小丑/豈堪一擊/勝之不武/王霸雄圖/血海深仇/盡歸塵土/念枉求美眷/良緣安在/枯井底/污泥處/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王孫落魄/怎生消得/楊枝玉霞/敝履榮華/浮雲生死/此身何懼/教單於折箭/六軍辟易/奮英雄怒。」這一曲氣吞萬里如虎的《水龍吟》於細微處峰迴路轉,英雄俠義與兒女情長互為映襯,真是「虎嘯龍吟,換巢鸞鳳,劍氣碧煙橫!」
再次,金庸小說潛移默化的借鑒了一些中國式的傳統手法,如說書藝術、插科打諢角色的引入、全知敘述和次知敘述的運用、戲劇舞台的架設、假全知狀態下的視覺與心覺的堂皇運用等。如在人物的塑造上,金庸依靠視覺與心覺的運用,半明半暗地描寫人物和事件在客觀視覺中留下的意味深長的空白點,輕易地迷惑住了讀者,加上精細的心理刻畫,終使岳不群成為武俠小說史上最成功的「虛偽家」。又如周伯通、桃谷六仙、岳老三、華山二老等插科打諢一類角色的引入,更令金庸小說錦上添花,對於減低小說的沉悶氣氛大有裨益。李漁的《閑情偶寄》就說了「插科打諢、填詞之末技也。然欲雅俗同歡、智愚共賞,則當全在此處留神。文字佳、情節佳,而科諢不佳,非特俗人怕看,即雅人韻士,亦有瞌睡之時。作傳奇者,全要善驅睡魔,睡魔一至,則後乎此者雖有《均天》之樂,《霓裳羽衣》之舞,皆付之不見不聞,如對尼人作揖,土佛談經矣。」⑤但即使是如此「末技」,也是多少文人夢寐難求的啊!
到了這里,真相才清晰起來:中國形式的寫作傳統處於作品中整體藝術構架中較符合傳統欣賞習慣,較易為大眾所感知的位置,它們較早地隨著說書、評話、彈詞等藝術形式深入民間,成為影響讀者審美心理的重要因素。類型化或程式化的寫作傳統也並不意味著貶義,還有可能是某些藝術形式的重要特徵的中性表述,只有「胸中大有丘壑」的「裝載家」才是最後的贏家。優秀的作家總是會想方設法去豐富作品的內涵和藝術表現手法,如錘煉語言、增添新的類型或亞類型、將中西相形式結合等等。而金庸小說的成功也就在於它大俗大雅,至幻至真,超越俗雅,充分的繼承了中國傳統形式的衣缽,發揚了其武俠小說的特質,成為了20世紀最中國形式的小說。金庸是矛盾的,但這並不一定是缺陷,一個真正意義的作家總是生活在矛盾中並探索著人間百態。

評論二
王朔先生在《我看金庸》里曾引言道:「金庸小說的文字有一種速度感。」又說「老金從語言到立意基本沒脫舊白話小說的俗套。」⑥這是比較中肯的說法,金庸的語言的確有速度感,是白話小說,很俗,而這也恰恰是金庸語言的長處。只是,王朔用金庸的優點或長處去批評金庸,孔門賣文之際未免有點貽笑方家的味道。
金庸的語言可以用「行雲流水,平中見奇」一言以蔽之。金庸在行文時常會引用一些古典詩詞,並運用的極富韻味,但其語言的主要魅力不在於此。金庸的語言通俗,淺顯,流暢,靈活生動,沒有難認的字,難懂的詞和艱澀的句子,語言的動作性強,極善構築戲劇性場面,具有一種令讀者忘記或忽略文字的速度感。讀金庸小說時,迎面而來的是古樸、蒼勁的感覺,初看似乎語不驚人,但愈展開愈魅力無窮。金庸總是試圖在作品中不說而又說點什麼,那意境的升華令人如飲佳釀,讀者於微醉之間已無形之中進行了一場靈魂的「加冕」。毋庸置疑,金庸的筆是靈動而又厚重的,但也誠如陳墨所言:「金庸小說的語言,之所以看起來沒有什麼突出的特殊,那是因為作者並不追求風格的單一性,而是進行不同方式的敘述探索,不斷改進和創造自己的敘述方式及語言風格,同時不斷地拓展語言的疆域,豐富小說的形式美感。」⑦如其為郭芙設計的一系列語言就不僅把她的尖酸、刻薄、嬌氣表現了出來,還把她對楊過既愛且恨的女人心態體現得淋漓盡致。試看《神鵰俠侶》三十九回《大戰襄陽》里對郭芙的描寫:「郭芙一呆,兒時的種種往事,霎時之間如電光石火般在心頭一閃而過:『我難道討厭他么?武氏兄弟一直拚命來討我的喜歡,可是他卻從來不理我。只要他稍為順著我一點兒,我便為他死了,也所甘願。我為甚麼老是這般沒來由的恨他?只因我暗暗想著他,念著他,但他竟沒半點將我放在心上?』……二十年來,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每一念及楊過,總是將他當作了對頭,實則內心深處,對他的眷念關注,固非言語所能形容。可是不但楊過絲毫沒明白她的心事,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此刻障在心頭的恨惡一去,她才突然體會到,原來自己對他的關心竟是如此深切。」可以這么說,郭芙這個人物的刻畫在金庸小說中是極具里程碑意義的,她的意義絕對不下於小龍女,李莫愁以及黃蓉,而大多數的讀者卻總是先入為主的把自己當成了楊過,而把郭芙當成了對頭並對之無比痛恨,殊不知此舉乃是入寶山而空回,買櫝而還珠了。金庸小說就是這樣:語言升華成性格,性格升華成命運,而命運反過來又影響語言,如此循循導之,步步深入。
金庸語言不僅藉助白描和心理刻畫,還常隨心所欲地運用各種修飾手法。記憶猶新的是《雪山飛狐》中描寫胡一刀夫婦的那句話:「這一男一女啊,打個比方,那就是貂蟬嫁給了張飛……」在這里,人物形象藉助語言的勾勒而顯得如魚得水,它喚起的想像與聯想讓讀者再也抹不去對這一對夫妻的記憶。金庸的語言還很幽默詼諧。從「老頑童」到「桃谷六仙」再到「韋小寶」,這些令人捧腹的人物使得小說此起彼伏,有滋有味。他們或是成為一種意義或思維的化身,或是成為小說重要情節或線索充實小說內容,或是與敘事角度和評點相結合,不但為金庸小說吸引了無數的讀者,也為這個快節奏的世界注入了一股活力。
在故事創作中,幾個事件可以同時發生,但是話語卻必須把它們一件一件地敘述出來,即使是《天龍八部》這么一部氣勢恢宏、多頭並進的作品也得如此。這就要提及語式中的講述與描述。講述與描述的區別體現在敘事角度、人稱轉換、敘事與故事的距離以及敘事態度上,「講述是歷時性的敘述,提供故事的來龍去脈,交代人物的過去以及有關信息」;而描述則「比較含蓄,多用客觀或『中性』的語調」,是「給定了場面的戲劇性的現時性的敘述型語式」⑧。講述與描述的靈活運用在金庸小說中隨處可見,如《倚天屠龍記》第二章《武當山頂松柏長》的最後一段寫道:「張君寶其時年歲尚輕,也不敢斷定自己的推測必對。他得覺遠傳授甚久,於這部九陽真經已記了十之五六,十餘年間竟然內力大進,其後多讀道藏,於道家練氣之術更深有心得。某一日在山間閑游,仰望浮雲,俯視流水,張君寶若有所悟,在洞中苦思七日七夜,猛地里豁然貫通,領會了武功中以柔克剛的至理,忍不住仰天長笑。」這是描述性的,後面又接著道:「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大宗師。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發明,創出了輝映後世、照耀千古的武當一派武功。後來北游寶鳴,見到三峰挺秀,卓立雲海,於武學又有所悟,乃自號三豐,那便是中國武學史上不世出的奇人張三豐。」這又是講述了。在這段話里,描述轉換成講述是不著痕跡的,細心的讀者在閱讀《袁崇煥評傳》時肯定更會有這種感覺。
金庸對語言是花了不少工夫的,他的風格是「經過了大量刻苦鍛煉而長期用功操練出來的風格」,他還說:「寫小說內容求『雅俗共賞』,文字能『清簡流暢』,此吾之願也。」⑨王安石的詩說得好:「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金庸曾多次修改自己的小說,其「待從頭,收拾舊山河,一肩挑」的良苦用心比起「批閱十載,增刪數次」的曹公雪芹來也毫不遜色。例如,金庸在回目上就將《書劍恩仇錄》的第一二回由「古道駿馬驚白發,險俠神駝飛翠翎」改成了「古道騰駒驚白發,危巒快劍識青翎」,這使得這兩回回目在意境、平仄等方面都更切合文本。又如在《射鵰英雄傳》的開頭,金庸增加了張十五說書的故事。這種說書藝術將敘述者、聽者、讀者等自由結合,作者自由出入其間,以生動逼真的臨場感,滿足了讀者理清來龍去脈的願望,喚醒了讀者心目中潛藏的人物形象。而這種藝術與別的語言藝術的完美結合,在《鹿鼎記》中更是得到了最佳的展示,為這部20世紀與眾不同的武俠小說的增加了不少藝術價值。
金庸以他的生花妙筆沖破了小說形式的限制,超越了俗雅之界,對語言的傳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同時也對英國政府在香港施行的重英輕中的殖民教育做出了無聲的抗議。

評論三
金庸懂得挖掘現實,更懂得挖掘遠離現實生活的「真實」(人的情感、性格、道德、信仰等)。然而,夢回江湖後,在金庸用小說特有的形式和語言引領讀者想像並把握歷史的脈搏的同時,理想卻只能一點一滴地積淀現實,因為理想只能永遠走在現實的前面引導與提升現實,卻永遠不能完全代替現實,所以,無論當年多麼叱吒風雲的金庸小說主人公,最終還是以各種方式離開了江湖這一「母體」。如郭靖與黃蓉。他們的愛情以犧牲黃蓉的代價來對郭靖做出一種虛幻的補償,令一個活潑、輕柔、聰慧、靈敏的女子來向木訥、剛毅、質實、樸拙的男性做出一種超乎生死的承諾,這本來就是浪漫主義的產物,但是我們卻無法不看到郭靖在許多時候都可以拋棄黃蓉,所謂「巧妻常伴拙夫眠」本就是儒教文化中類似「書中自有顏如玉」一般的「仁中自有顏如玉」的麻醉劑和興奮劑而已。又如「自由之神」令狐沖,他生性率直、興味隨意、活的瀟灑,是金庸小說中最灑脫之人;但他又是最遵守中國傳統文化之人,他依戀師門,極力維護師傅、師弟,他交友只認情義,不分正邪,他受到委屈從來是反躬自問,不責怪他人。個性的張揚與道德的完善在他身上得到最完美的結合。不過,令狐沖也毫無振奮的勇氣和信念,倘若不是作者及時安排任我行之死,他必定也死了;倘若不是安排岳靈珊對令狐沖的背叛,令狐沖的愛情也必將在岳靈珊和任盈盈的無所取捨中霜冷長河。這就意味著令狐沖的結局實際上是一種「虛假性的結局」,他的歸隱和喬峰意義上的死毫無區別。
金庸小說的藝術價值又恰恰在此,他以武俠小說的幻景形式和生花妙筆有效地掩蓋了現實處境的嚴峻,完美地連綴了來自現實的矛盾的裂縫,而向世人昭示出一種理想化、和諧化的世界的可能性,並防止歷史文化語境的印痕和創傷的暴露,充滿激情地言說著這個世紀所交託給文人的俠客夢。陳平原說:「不敢說沒有江湖就不存在俠客;可武俠小說中倘若沒有一個虛擬的『江湖世界』,俠客就不可能縱橫馳騁大顯神威。」正如《西遊記》寫的最好的是孫悟空「大鬧天宮」一樣,金庸小說的美在那浪漫主義建構的藝術畫廊里,是喬峰大戰少林、聚義庄之時;是郭靖華山論劍之日;是令狐沖揮舞獨孤九劍之間;是楊過攜手小龍女的剎那;是李莫愁引吭高歌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瞬間;是韋小寶腳底抹油的頃刻……正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金庸武俠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正在於此。
金庸小說主要是指金庸的武俠小說,一共十五部,它們可以由這幾句話描述:"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他們分別是《飛狐外傳》(1960年)、《雪山飛狐》(1959年)、《連城訣》(1963年)、《天龍八部》(1963年)、《射鵰英雄傳》(1957年)、《白馬嘯西風》(1961年)、《鹿鼎記》(1969年)、《笑傲江湖》(1967年)、《書劍恩仇錄》(1955年)、《神鵰俠侶》(1959年)、《俠客行》(1965年)、《倚天屠龍記》(1961年)、《碧血劍》(1956年)《鴛鴦刀》(1961年)、《越女劍》(1970年)。

❽ 外國人眼中的金庸小說是怎樣的

據說是美國暢銷小說評論家阿爾蒂爾對英文版《金庸選集》的評論節選的轉譯。

《天龍八部》:探討了對男女之情的幾種看法。本書似乎有三個男主人公,他們後來成為朋友。其中的蕭看起來是一個禁慾主義者,而段則與他相反,是個好色之徒(但尊重女性),另外一個(虛竹)介於二者之間,心裡一直想禁慾,但當美女來到眼前時,又驚又喜,最終成了一個國王的女婿,而且是一個女性社團的領袖。他們最終都成了英雄,反映了作者對這一問題所抱有的寬容態度。另外還有許多次要角色,可以看作是他們的變種,例如段的父親,是一個徹底的好色之徒,最終吃了一些苦頭;慕容為了事業完全不在乎男女之情,甚至加以利用,遭到可恥的失敗;游坦之由於先天因素和後天的刺激,成了一個受虐狂;少林寺的僧侶領袖後來被人發現有私生子,……諸如此類。

《射鵰英雄傳》:對人類的智力的作用提出了質疑。書中有五個擁有最強內力的人,驕傲地將他們自己封為五個方向的虛擬君主(原文如此)。但在小說結尾,他們驚奇地發現自己並不比一個略有弱智的青年更強。書中一個似乎是擁有罕見美貌和聰明的女子,最終也被這個青年擁有了。更為微妙的是,這五個虛擬君主中的那個西方君主,後來似乎擁有最強大的內力,但他的智力情況卻更糟--成了一個嚴重的失憶症患者。

《神鵰俠侶》: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蒙古興起之初的畜牧業狀況。書中有一個孤獨的少女,是一位養蜂專家,但看來這個行業在當時實在不受重視,她的唯一的一個學生--後來成了她的丈夫--並沒有學會這門技藝,而是成了一個養雕專家,並因此一舉成名。最後這門技藝只好傳給了一個無所事事且極富孩子氣的百歲老人。當然,他們都是很高級的格鬥家,特別是其中的養雕專家後來可以通過吼聲指揮許多動物,但其中唯獨沒有蜜蜂。他的妻子曾經想通過蜜蜂向他傳遞消息,但他視若無睹。

《笑傲江湖》:反映了中國古代同性戀者的悲慘遭遇。第一個同性戀者為了保護她的同性戀對象而被殺死。另外兩個更加可憐,因為還沒有找到同性戀的對象,但作者強烈暗示,他們最終將發展成為與第一位同性戀者一樣的人,也就是說,他們最終將成為同性戀這是毫無疑問的。這三個人有一個共同特徵,即都是自願通過外科手術放棄男性特徵的,但是其中的東方在完成之後幾乎放棄了他的事業,而岳和林則認為這才是他們事業的開端。他們在這部小說中並不是唯一進行了這種外科手術的人,還有一個刀手田,後來改名為不可,但他的情況有所不同,他的手術是被人強迫完成的,因此得到了大家的寬容,沒遭到另外那三個人的厄運,但他日後是否會成為同性戀者則不得而知。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書中強烈主張內力的岳,後來成了偽君子的代名詞。但在書中,他除了暗殺了兩位女性佛教僧侶領袖之外,對別人的危害並不嚴重;而且這次暗殺並不符合他的目標,因為在後來五派合並的時候,如果一定要選出一位領袖,這兩位女性一定會選擇他而不是另外一個人。

《碧血劍》:書中的主人公是內力沒落之前的最後代表人物。內力的沒落首先表現為精神上的沒落,袁本來是一個英雄的兒子,但這一點在他身上看不到一點痕跡,他從小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中長大,對現實一無所知。在離開了他學習的山區之後,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一個明顯的證據是,他娶了下山之後認識的第一個女子為妻。一開始,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模仿周圍的人,比如將自己打扮成一個青年學生,雖然他從未正式上過學。他的行為受到從小接受的道德教育的約束,但內心中卻被一個已經過世的狂放男子的事跡所吸引,後來知道這個人剛好是他的岳父,這或許平衡了他由於倉卒訂婚所產生的失落心情。然而這種情緒的搖擺使他一事無成,最終流亡海外,直至清代,他的同學歸心樹被殺死的時候也沒有一點消息。

❾ 我想問問美國人對中國電視劇金庸武俠小說《射鵰英雄傳》的看法

不必在乎洋鬼子們的喜惡,中華文明的博大精深他們永遠無法理解,就像我們也永遠無法從本源上去認同建立在掠奪與殺戮基礎上的西方文明。

❿ 名人怎麼看金庸武俠

金庸武俠,就其受眾而言,上至學者教授,各界名流,下至平民學生,都有攘括,堪稱華文之冠。喜歡的人很多,抨擊的人同樣多。就我所知,狂人李敖,明星教授易中天,著名作家王朔,都不喜歡金庸武俠小說。

一,王朔看金庸

王朔表示金庸武俠小說不入流,他認為媚俗的成分居多。

王朔在《我看金庸》里論述金庸,語言相當犀利,被金庸認為是對其武俠小說創作的「第一次猛烈攻擊」。不像李敖,牽涉人品,王朔是就小說評小說,不夾帶私貨。 王朔對金庸武俠提出了哪些質疑呢?起碼有這幾點:


三,貿然稱金庸為「文學大師」實在不妥,說是「營銷大師」更確切。因為金庸武俠首先拯救的是他的《明報》,「金學家」們應該研究的是金庸當年如何把市場做大,把份額占足,把錢賺夠,而不是談什麼金庸武俠的文學水平與藝術創造。

因為金庸武俠並沒有多少新的東西,最多隻是改頭換面。這方面,易中天認為古龍比他強。古龍不掉書袋,不談似是而非的哲理禪學。古龍也很坦誠,寫武俠小說就是為了換酒喝。反倒有了別樣的灑脫與魅力。

易中天老師說,寫作累了的時候,我會翻一翻古龍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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